“五斤,当真么?”村长颤巍巍的问话,他是不知道海鲜在内陆的价,因为大多数海鲜根本运不远就臭了,只能卖给附近的城里住的人。
小鱼小虾甚至到了送人都没人要的地步,因为太多了,即便再喜欢吃鱼虾的人,吃上几十年也腻歪了,但大多数人没得选,所以鱼肉还是要吃的,小鱼小虾就遭人嫌弃了。
一斤细粮在镇子上,能换五斤粗粮,五斤粗粮换二十三十斤小鱼小虾都是他们赚便宜,现在五斤小鱼小虾就能换一斤细粮,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嗯,我粮食都运过来了,有什么不信的?”燕瑾示意手下的人可以开始了,排在最前面的一家渔民,是昨日收获最好的一家,小鱼小虾不多,海鱼不少,燕瑾也收海鱼,听大当家的意思海鱼也能做成鱼干送到内陆当储备粮。
好歹是肉,且还是内陆地区极少能吃到的鱼肉,天然含有盐分,肯定很受百姓欢迎,且还能弄成战时的军粮。
看见头一家竟然换了十几斤细粮,还换了一匹布,身后排队的渔民都嘈杂起来,许多汉子干脆把东西都交给自家媳妇夫郞,自己匆匆忙忙赶回去出海捕鱼,这贵人收海货不知道要收到什么时候,万一今天来了明日不来,岂不是亏大了。
有渔船的汉子基本都走了,留下的汉子要么是没有渔船的,要么是阿鲳这样渔船坏了的,阿鲳和夫郞排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他们手里的鱼虾也最少,就这还是昨日夫郞打捞的,他昨天没能带回一点鱼虾。
“要不我也去近海看看。”渔船昨日翻了,坏了小半,但近海还是能去一去,要是能在近海捞一些鱼虾上来,也能多换一点粮食。
阿鲳夫郞想了想点头,他也怕贵人今天来了明天就不来了,能多捞一点鱼虾换粮,他们也能多一点钱看看攒不攒的够修船。
阿鲳一走,阿鲳夫郞怔怔的看着前面称重的同村人,帮他们称秤的汉子面白,一看就不是海边生活的人,而且那汉子身子也壮,一看就是吃饱饭才能养出来的好身体,人手脚也麻利。
不知道贵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才能将这样的人收做手下。
胡思乱想的阿鲳夫郞被身后的人一推,才发现队伍已经排到前面去了,他赶忙跟过去,倒不是担心人插队,而是怕耽误了后面的人。
排队这事渔民都是晓得规矩,因为从前去镇上买卖,但凡有插队或是不按规矩排队的,收鱼的小二都是不肯收他们鱼的,因为那小二说他们想要浑水摸鱼。
尽管渔民都没有这个占便宜的心思,可镇上就只有一家收鱼的铺子,要是不听话鱼卖不出去,一家子都要饿肚子。
很快队伍到阿鲳夫郞这里,他手里的鱼虾递过去,头埋的低低的,因为镇上就有一次性卖鱼太少,人家小二嫌麻烦不收的例子,贵人前面收的鱼都这样多,到了他这里只有这点,会不会看不上,还以为他们过来讨嫌。
“要粮还是要布。”称重的汉子可不知道这贝壳村的渔民看着呆呆的,心里却扭七扭八,大当家说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没有不要的。
“要粮。”阿鲳夫郞显然没想到贵人的人竟然一点不嫌弃,态度还这样好。
“嗯,三斤细粮。”两斤半的米加半斤面,这时候半斤白面比半斤米贵,尤其在海边这样的地方,面也比米更不易保存,因此他们带来的面实在不多,要是没有特殊要求,米面都是搭配着给。
阿鲳接过细粮,又一手提着木桶,就要给后面的人让路的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开口。
“贵人,你们这还缺人手吗?”
这话引得还在排队的渔民以及称重的黑熊寨汉子看过来,让本就是不知道哪儿生出勇气的阿鲳夫郞一下泄了气,同村的渔民未必没有这个心思,但大家都不问,可见是晓得贵人看不上他们这些粗手笨脚的人。
就说称秤这样的活,整个村子的渔民也不见几个能比眼下称重的汉子利落,瞧着贵人不语,阿鲳夫郞就想要逃跑,不然惹恼了贵人,他怕贵人日后再也不收他家的鱼虾了。
“缺。”一个字让阿鲳夫郞要走的步子停下,看到跟在贵人身边的渔民,刚才就是这渔民出的声。
“贵人说缺人手,再过几日会在村里招工,做活的地方也不远,要是愿意都可以过来试试,每日工钱给十五文,包正午一顿饭。”
十五文的价格是桥头县做活的一半,原本该一视同仁的,但海东府的物价工钱摆在那儿,真按桥头县的物价给,难不成到了京城也给做苦工的汉子三十文一日?那只怕是没人过来的。
更何况十五文对于渔村来说已经是高价,尤其是这工钱稳定,还能管一顿饭,大多数汉子都愿意为了这份工作放弃打鱼的活。
村长显然也为贵人这么早把这事说出来感到高兴,因为贵人放出这样的话,就说明港口一定会建,他们贝壳村出头的日子终于来了。
燕瑾揉了揉额头,容州地方的乡音比祁州都重,要不是身边带着能听懂两地话的翻译,他都不一定听得懂刚刚那位渔家夫郞到底问的是什么话。
不过他之前还以为渔村的渔民多是像算盘珠,须得打一下动一下,没成想今个儿竟然有人主动过问。
不管此人是不是被逼活的不下去才开口,还是有心想过更好的日子才开口,能第一个站出来,就足够燕瑾把他记下。
不过半个时辰,阿鲳夫郞大胆询问贵人缺不缺人手做活,贵人说缺人还给出工钱包饭的事就传遍贝壳村,叫好些个娘子郎君聚集在一起都在说这件事。
“阿鲳夫郞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竟然胆子这样大,我都不敢和贵人说话嘞。”这话不假,就刚刚卖鱼虾的时候,还真没几个娘子郎君开口,就是问她们要粮食还是布匹,一个个也都不敢说大了,也不知道怕个啥,但就是不敢像平日娘子郎君聚集一块说闲那样说话。
“是啊,我也不敢说,甚至都不敢看贵人什么样呢,阿鲳夫郞厉害了,这样问,贵人肯定记住他了,之后做活肯定有阿鲳家一份。”那可是一天十五文的差事,一个月就是四百五十文,一年就是五两多,贝壳村最好的人家一整年都不见得能挣这样多。
“你不晓得,昨日阿鲳去打鱼船翻了,我家汉子说眼瞧着是没法再出海了,阿鲳夫郞这是被逼的没法子,也该是他们运道好,不然没有渔船,阿鲳夫郞又有两个孩子,恐怕要养不活了。”
渔村成了亲的人家都是有孩子的,但孩子能养大到五岁十岁的少之又少,现在贝壳村还有人都赖村里人一直在生,总有能养活的才没叫渔村没人。
“原来是这样,阿鲳家也是惨,幸亏贵人来了,不然再过几个月就是夏天了,我也要担心我家那个会不会出海遇上暴雨没了。”
夏季雨多,除开雨,还有其他风暴,一旦在海上遇上任何大动静,都没有活命的机会,还是要有大船才好,大船在浪里有机会活命,还有帆,能逃跑。
只是贝壳村世世代代也没见谁家有大船,就是邻近几个村也都没见过,只有镇上的老爷有大船,常招渔民到海上为他干活。
“只是还不晓得是做什么活?”十五文钱固然心动,但也有人怕贵人安排的活不好,辛苦他们是不怕的,就怕做活要命。
“什么活不比出海强?出海也担着风险,咱们村每年死在海上的有多少,这都是说不准的,海上漂一年还不如贵人给的工钱多,只要这活我能做,贵人也愿意招我,要命我也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