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遍,青峰寨的人便都起身了,他们寨子的人可不是整天坐吃等死的,大多被寨主救回寨子的都是小老百姓,从前也是经常下地耕作,到了山上自然也没忘记老本行。
只是山上都是荒地,没个三五年时间伺候成不了肥田,也是他们青峰寨才建寨不久,不然粮食自给自足该是够得,山里也养家禽,豚是没有的,如今豚虽然是贱肉,却也比鸡鸭贵,地里忙活的人家少有能常吃的。
但鸡鸭是不缺,因为寨子里有懂孵蛋的流民,得寨主本事弄回来不少鸡子、杬子,孵出小鸡小鸭,养了几个月,也都长大了不少,只是山上的百姓舍不得吃,总想着留着多下几年蛋再说。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比山寨百姓还要早起来的是黑熊寨过来的土匪,一个个身强体壮,不过瞧着人每顿吃的东西,又觉得不长这样的身板实在糟蹋了他们吃的粮食。
别的不提,光是人一天吃三顿就是寻常老百姓比不了的,山寨里的流民也有从前殷实的农户,也都是一天两顿不说,吃的粮食还都不是细粮,多是掺了粗粮的。
黑熊寨的汉子们是可劲造细粮,那一张张白面烙出的饼子一个壮汉能吃三张,得亏人带的有自己的粮食,不然把他们青峰寨的粮食全部搜刮出来,也不够人一顿造的。
“咱们寨主考虑好了吗?要跟黑熊寨的人去桥头县吗?我昨个儿给那些汉子送水,可是听人家说了桥头县如今的日子好过,但凡有手有脚不光能吃饱饭,连肉荤隔三差五都能尝一回。”
“你光听人家说,万一人骗你的呢?就跟以前乡里那个骗咱们去做白工的乡绅一样,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坑咱们。”
“可我看他们吃的粮食都是细粮,若是一两顿也就罢了,顿顿如此,那黑熊寨没粮食能叫手底下的人这样造,我可听说人黑熊寨的大当家也是个好的。”
方才反驳那人还要说,但又看着那伙黑熊寨壮汉们一口半个饼子的吃法,没粮食还真养不起。
“第几个了?”郑铁艰难的咽了一口白面饼子,“这殷婶她们弄得饼子也太硬了,不弄点水配着吃,都能生噎死。”
“不记得了,七八个总有了。”另一个汉子也噎的不行,“也算是入冬了,这饼子太硬没热水泡着吃,真跟石头一样难啃。”
这话说的颇有些欠揍,不说山寨吃都吃不饱的百姓,就是在一旁的五百俘虏都觉着黑熊寨的人过于矫情。
五百俘虏本就有自己的粮食,人被黑熊寨拿了粮食肯定也都给带走了,只是黑熊寨的人看不上他们的军粮,自个不吃,每日也只给这些俘虏吃点,力保人饿不死就成。
“这也好几日了吧,那武哥儿想的也太久了,要不咱们还是动手好了,左右能打的就三四十个汉子,不是咱们的对手,到时候绳子一捆送到县里,大当家肯定有法子。”
“啥事都靠大当家做,那不是要累死咱大当家了。”郑铁给了一旁汉子一巴掌,从前只一个黑熊寨就罢了,现在都扩展地盘到桥头县了,还啥都指望大当家,那日后等打下了大燕,还指望大当家给他们处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成。
“那郑队你说咋办?你晓得我们都只是认几个大字,要我们想法是不成的。”
这话说的郑铁白眼一翻,大当家日后没空他就有空了?真是手底下就没几个能干事的,有也都叫大当家给挖走了,给他留一群只晓得打打杀杀的莽夫,难办。
“我再去问问,你先带人摸摸青峰寨附近的地形。”郑铁把手里最后一口白面饼子咽下去,拍拍手里的面灰。
“啊,难不成那武哥儿已经在想法子准备逃跑了?”被留下的汉子没得到回应,只呆头呆脑的盯着郑队的背影,等人影都没了的时候,猛地起身带了小十来人去摸附近的地势。
青峰寨在从前黑风寨的地盘建的寨子,这地方大当家带人打过,这次过来也有熟路的,郑队特意吩咐他们去附近看看,难不成这青峰寨的人在几天内还能挖一条逃跑的地道不成?
“武哥儿在不在?”郑铁好歹是个汉子,也不好直接闯进人哥儿的屋子,不过他嗓门大,就是不在门口单是在院子也能叫人听清楚。
武疆自然早起来了,但他早上练武都是在院子里,这会正打了水过来擦身子,冬日里沐浴麻烦,用水擦一擦也能让出了汗的身子舒服些。
刚换好外衣听到郑铁的声音,武疆一顿,面色有些不自然,晓得郑铁这是堵他要他给个答复。
按说几天时间他该考虑清楚了,黑熊寨占据桥头县如何他不甚清楚,可当初打劫的那伙蜀商也说,桥头县如今是个富地,日后做生意定然会大赚,这说明桥头县的日子的确不错。
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其实是想亲眼看过在说话,但奈何真要跟郑铁走了,哪还有回来的余地,家里人尤其是奶奶也觉着这事冒险了,不想他掺和进去。
经历一场大难,一家子难免会想着活着的人平平安安就好,什么功名利禄都是假的,例如他们一家子明明没做错什么,最后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可武疆清楚,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若真是不想跟郑铁他们走,郑铁估计也会强硬带走他,加上这几日黑熊寨的汉子在寨子里说了一些桥头县的好日子,寨子里的百姓好些个都蠢蠢欲动,想要去桥头县讨个活路。
“郑队长,不知道有什么事?”武疆开门,就见郑铁叉腰站在院子里,手里那把大钢刀杵在地上,瞧着不像是来问话,反倒是像来打架的。
“我瞧武哥儿你想了这么久还没想通,打算过来劝劝你,咱们都是武夫,不搞文人那套巧舌如簧,这样你拿枪我拿刀,咱们打一场,输赢决定你去不去,要是觉着我个子高力气大,比试不公平,我不用刀也成。”
和武夫交流那还是拳脚功夫见真章,虽然他是没见过几个舞刀弄枪的姑娘哥儿,但想必天下武夫都是一个想法。
“……”这不是用不用刀的事,不过武疆想起那日郑铁在精兵堆里入无人之境,手肯定也痒,“好,你拿刀我拿枪,咱们比过,要是你十招之内赢了我,去桥头县的事我就应下。”
“爽快。”郑铁一脚把刀踹起来顺着惯性把钢刀扛在肩上,“你先动手。”
郑铁纵然有一身蛮力,也是因为身板子结实的缘故,且他从不会小看对手,即便对方是个哥儿也不会说放水,毕竟寨子里,南珉大当家哪个看上去都不像是能打赢他的,结果回回擂台上他都被揍成傻子,有了这两个教训,郑铁是绝不会小觑天下人的。
郑铁这样说,武疆也没有托大,从兰锜上取下长枪,于手中挽了个枪花,便直取中门,他的枪善正攻,但眼下对手力气大又用钢刀,四两拨千斤是没用,所以必须以奇制胜,偏攻抢攻方能有一线生机。
长兵相接划出刺耳的铁器碰撞声,原在院子里没出来的武家人再熟悉不过这样的响动,外头有人打起来了。
武家老媪急急从屋里出来,见打起来的竟然是那黑熊寨的恶汉和疆儿,手都止不住的抖,难不成这黑熊寨的恶汉听到她与疆儿说的,先假意麻痹,再寻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逃跑的事了?
这可如何是好?那恶汉个子极高,她儿子武鸿从前在军中也是个正经将军,自幼习武瞧着都没黑熊寨恶汉来的厉害,疆儿如何是对手。
练武场上的两个人可不管场外的人如何焦急,一个将手里的长枪都舞出花了,却还是被郑铁一柄钢刀以力破巧钳制住了人。
“八招取胜,武哥儿可是要认输。”郑铁赢了也未有洋洋得意,本来他就占力气身高的优势,打赢是理所当然的事,真要是输了他回到寨子,怕不光要受秦襄南珉的奚落,还得被大当家魔鬼训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