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的县学位置就在老县学上,但这新县学面积比老县学扩大了不知多少,周围被征房屋的百姓,一个个面上都笑出了花,毕竟这房子能换城南的房子,他们可是占了大便宜。
而县学外一条街也都成了黑熊寨修建的商铺,周家纸坊必然是位列其中,还有裁缝店,日后专门接县学学子服的单子,算是官营。
其余的商铺是打算租聘出去的,给人买卖吃食也好,弄个小酒楼给县学孩子聚会也罢,总归不少读了书有点眼光的人家早就盯上这些铺子,前不久黑熊寨放话铺子可以租聘了,当天县衙门就被挤爆了。
眼下这些铺子还没装修完,都没开门,只有周家纸坊糖坊这样的铺子开了门,方便保命的百姓给孩子添置东西。
且今日过来给孩子报名的百姓人实在多,长长的队伍都看不到影子,也亏得这条街都是黑熊寨的,方才没叫这多人生出乱子,不然单就是插队就要闹的不可开交。
古老头换了一身教书先生常穿的衣袍,站在县学门口看前来报名的孩子们,其中小的定了需要实岁达到五岁,大的么,七八岁的也有,十一二岁的也有,尤其是一家基本带着两个往上的孩子,可见生源充足。
“我瞧着全县的孩子都来了。”古老头捋了捋胡须,这是他得了大当家任命后特意蓄出来的,从前他胡子拉碴也没怎么打理,远远看去的确像是穷困潦倒的破落老头,这会收拾整齐,已经有几分山长的模样。
“这是自然,不光县里,还有乡里的孩子也都来了。”如今乡里种地可不见得穷,人家有地种棉花,再种几年,说不准都能赶上从前县里的富户。
“亏得大当家高瞻远瞩,把从前县学又扩修了几番,不然这么多孩子过来,真不一定容得下。”就说乡里的孩子,有些乡比较远,五岁的孩子每日来回,既耽误大人时间孩子也不一定撑得住,于是县学就规定可以多缴纳一笔住宿费,叫孩子隔五日回去一趟。
说起这个,古老头还是有点不满大当家定下的休沐时间,书院读书多是苛刻,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见放一回,偏大当家隔五日就要休两日,一个月就要休八天,甚至有时候能休十天,如此孩子们还能学过什么。
他有心和其他教书先生一起给大当家提意见,但大当家道,他办县学的初衷就不是让孩子们读死书,休息这两日先生自然要安排实践的课业,不必多却也不能少。
百工也好农桑也罢,总归是不能让孩子只能从书本上看到知识,也不必整日里只教圣贤书,数术、律法也被纳入基础课业,待再大些,就可以择不同的方向进行深入学习。
而深入学习的方向,多是工匠之流,古老头听完沉默半晌,终究没说县学只该教圣贤书,如今县学连姑娘哥儿都收,他们这些做夫子的还是乖乖听大当家的话为好,不然大当家不见得会拿对县里百姓的耐心对待他们。
“来县学的孩子年纪有些已经十一二岁,按照如今的说法,是不该叫这个年纪的姑娘哥儿同儿郎在一处,但大当家没有特意下令分开教学,咱们也不能自作主张惹了大当家不快。
为此还要劳各位先生对学堂的孩子多上几分心,我侥幸得了山长的位置,一时间深感责任重大,还望各位同僚相互扶持,方才能对得起大当家的托付。”
古老头街边写了这多年字,待人处事也非是一窍不通,如此一席话出口,便是有不满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山长,面子功夫也要过得去,纷纷拜礼称是。
“山长客气了,大当家既然委以重任,我们自当共同努力,只是咱们从前都是学的私塾路子,而大当家开办的县学既然连姑娘哥儿也收,自然是不能按老规矩来,所以还有劳烦有经验的杨夫子指教。”副山长为人圆滑,既不得罪山长也不得罪杨夫子,可见是个左右逢源之人。
杨夫子脾气依旧又臭又硬,对眼前阿谀奉承他的副山长本该没什么好脸色,但这些年被周大王气来气去,也软和了些,没有当面甩脸子,只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教学先生们和乐融融,被带过来报名的学生们也都很新奇,不提五六岁的懵懂稚童,就说十一二岁的孩子们,这些孩子大多数是姑娘哥儿,因为家里人想着少给学费,便硬是把超龄许多的孩子都给送到书院。
这个年纪的姑娘哥儿都是可以订亲了,如今同儿郎共处一室不是没有家长觉得不妥,但经历过大当家雷厉风行的手段后,也没谁再敢做出头鸟。
再加上不久前才见识过军营里的姑娘哥儿的威风,想着大当家维护娘子郎君的规矩,必不会在书院叫他们的孩子受欺负,也就放下心了。
毕竟如今也不准十七岁以下的孩子早结亲,读几年书出来寻个好差事一辈子吃穿不愁,做爹娘阿耶的也算是了却心头一桩大事。
如此县学门口热闹了三日,方才彻底报完名,只待三月一日那天再送孩子过来,便算是正式入学了。
秦绥之是开学那日过来的,只见书院门口人满为患,家长把孩子送入书院门口,由着各自班级的老师分发学子服和书本,等一个班人到齐了,便带着孩子去教室安顿。
年纪小些的孩子分的班要多些,也是怕教书的先生看顾不过来,秦绥之见苏梓一副自己是个大孩子的模样站在班级最前列,时不时回头看队伍的人少没少,嘴角没忍住上翘。
“绥之哥哥。”苏梓一眼就看到秦绥之,漂亮哥哥来看他了,苏梓眼睛亮闪闪的。
秦绥之走过去,揉了揉苏梓的头,“小梓如今是县学里高年级的孩子,可要好好带一带刚入学的学子。”
“没问题。”苏梓捏捏拳,表示自己很能干的,“我都好久没有看到绥之哥哥了,还以为绥之哥哥今天不会过来。”
“过两日我要和你们大当家去一趟长鹿县,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走之前自然要过来看看你。”秦绥之捏了捏小哥儿还胖嘟嘟的脸颊,他很喜欢苏梓,自打苏梓下山,便常过来看他,都是当弟弟一样宠。
“绥之哥哥要去长鹿县嘛,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桥头县,杨夫子说再过两年我就能出来做事了,到时候我就去长鹿县帮大当家还有绥之哥哥。”
苏梓心生向往,他知道像他爹娘若不是因为天灾逃荒,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踏出原本的县城,但到大当家手里做事,天南海北都能去的,他以后要走遍大燕十三州。
秦绥之点点头,就见杨夫子过来,先是对秦公子点头示意,接着把苏梓这群皮猴给带走了。
目送苏梓进了书院,秦绥之也并未离开,而是跟随人群一起走进县学,瞧着入学的孩子们都乖乖跟在先生身后,先是被安排进教室,再点了需要住宿的孩子一统安排去宿舍。
宿舍一间屋子不大,须得住四人,上了十岁年纪的便住的是上床下桌,方便在寝卧学习,十岁往下的碍于身体原因,是不会让他们睡高床,屋里都是木床。
宿舍这边是安排了不少做事麻利的娘子郎君照看孩子,纵然眼下穷人家的娃娃早当家,但五岁的年纪还是有些小,许多事情须得大人帮忙教导。
好在这个年纪住宿的孩子不多,像是县里的孩子,基本都没有父母阿耶送来住校,毕竟桥头县也不大,便是距离县学最远的城南也不过是两刻钟的脚程,正午一顿在县学解决,每日早晚在家吃喝,家中大人也是能腾出时间。
“秦公子。”宿舍这边负责的王婶子认得大当家夫郞,面上带笑的同秦公子打招呼。
“后勤这边可还忙的过来?”
“忙的过来,过来住宿的孩子不多,只有两三个村子因为距离远,怕每日牛车接送孩子不方便,才送来住宿,大多都是十来岁的年纪,这里的人手已经完全够照顾。”
王婶子原本是在城南那片给工地供应伙食的,二月底城南竣工,城南做工的汉子又接了修路去长鹿县的活,本来她也打算跟着去的,但儿夫郞一走,她再一走,就靠她姑娘照顾三个孩子,明摆着不行,最后还是厨房管事娘子知道她的难处,给安排在县学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