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夏冬二季,冬日发兵赶不上年末述职,只能选夏季,偏南境夏季炎热多雨,钱宝来选这个时节来打多是给黑熊寨送俘虏的。
秦绥之听周肆细细给他讲其中讲究,甚是认真,因为这是父兄也不曾说给他听的东西。
“两千人还是太多了,光是长鹿县和桥头县怕是很难凑够。”要说长鹿县和桥头县能凑齐两千青壮吗?当然能,甚至两县加一块的青壮数量很客观,毕竟世道不太平,活下来的人中青壮占比一定最大。
可有那么多青壮不代表人人都会投兵,民间对服兵役向来避之不及,家中但凡能出的起银子的人家,都是不叫家里汉子去的,因为服兵役是要命的事。
粮食银子再重要,哪里有比得上命重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时下服兵役被认作是祸事,其一是因为一去难还,服役时的军饷也不多,其二是战死到家属手中的抚恤金极少,一条命换来的钱养不活父母妻女。
而我可以做到当兵每月发放俸禄比寻常做工要高,平稳退役后不光能拿到一笔退役金或许还能给人安排工作,便是不幸捐躯家中奕能得一笔不匪的抚恤金,子女亦能因此受益在学堂免费读几年书。如此条件,前来投兵者能得几何?”
如今当兵的待遇不提,连地位也低的可怜,寻常百姓见着都要骂一句兵贼,当然时下兵丁也的确是兵贼,抢百姓财物充当军需物资是常事,虽然保家卫国,但也残害百姓。
究其根本还是朝廷的缘故,朝廷收百姓税款,本该拿钱供养兵丁,但朝廷拿不出这笔钱,为什么,因为天下大部分银钱流入世家门阀手中,供他们吃喝玩乐。
但这些占据天下大部分资源的人多是配不上这么多银钱供养,尸位素餐不过如是。
这样好的条件,秦绥之思衬片刻,答。
“起初大部分人将信将疑,小部分毫无活路者,孤注一掷,一月初有成效,两月有人蠢蠢欲动,三月争先恐后,两千人招满,当有人悔不当初。”
周肆开的条件实在太好,好到部分卖苦力都养不起一家子的汉子必定抱有试一试的心态,或许去了会死,但一个月两个月得来的银钱,可能是他干一年苦力都拿不到的钱财,穷途末路之际,不若一试。
唯一的问题是,周肆能拿出如此多钱吗?
第68章处事
周肆目前能拿出来吗?能得,不说黑熊寨十几年来和各路商人往来赚的钱财,单是自己种田积攒的粮食也都不少。便是不向蜀商购粮,他自己粮仓里的粮食也能暂时供应上,像是桥头县各个工坊都是包吃的。
不提稻米,肉类也能做到隔几日开开荤,黑熊寨有专门养殖牲畜的地儿,豚虽然不是他从前吃过的长白猪,而是土猪,但也不短选优良猪种逐代培养,加上喂猪的猪食也能给猪添膘,如今一头猪出肉已经很不错了。
鸡鸭鹅当然也没少养,也都是经过迭代培育,目前是没有几十天速成的鸡,消耗起来没法过于大手大脚,最能生的当然是兔子,若是有源源不断的食物,都能把兔子养殖的地儿给填满啰。
只是兔子好刨坑,木笼子铁笼子都得时时检查,且兔子胆子也小,养起来自然比放养的鸡鸭费心神。
这些牲畜里,最能供肉的当然是豚,只是限于黑熊寨人手问题,豚能养的数量有限,不然日日供应肉荤也是不成问题的,平日里没肉就鸡蛋鸭蛋鹅蛋换着法供应。
这也是养鸡鸭鹅的好处,不光能吃肉,蛋也是个半荤,唯一可惜是目前番茄还没能寻到,只能搭配着各类青菜炒,味道当然也不算差,毕竟时下农人除去逢年过节,大概只有小孩子能甜甜嘴吃个水煮蛋。
十来年也不是白准备的,但周肆手里的东西也就够供应两千来人,任何一只军队都有吞金之能,人数多,需求大,若是之后的军队都是按眼下的标准来,别的不说粮食一定不够。
当然了,如果占据之地都用轮作肥田之法种地,再取回新稻配现有的稻子种双季稻,每年收秋税负担一只大军不成问题。可除了军队,民生发展要钱,培养人手要钱,还得给现有的人手发放工钱,只靠税收,大抵得弄个泰半之税才堪堪够花,所以还是的发展商业。
马车悠悠的停在桥头县,周肆刚到地儿,便一刻未曾休息的来了书房,看来离开些日子,桥头县发生了不少事。
邢堂明和君凯之主要负责桥头县内的事,工坊那头秦襄和莫昭旭负责,不过县衙门近来事多,单单重修鱼鳞册就不是县衙门的文书能完成的,不得已秦襄和莫昭旭被拉了壮丁。
新制鱼鳞册要用上数术方面的知识,算学如今科举不大重视,《九章算术》读书人倒是也读,但真到了要做算学方面的学问,没几个敢挑大梁。
秦襄脑袋聪明,又上山早,大当家对数术上异常重视,加减乘除基础四则运算,寨子里的人都要学,黑熊寨学堂里的学生更是个个学的颇深,譬如第一的苏梓,算学极好,单论这方面,秦襄都要甘拜下风。
这不,学生还没到能当牛马使唤的时候,秦襄不得不充数,熬了几个大夜才把新的鱼鳞册定好。莫昭旭也在一旁出了力,他本身数术就极好,算是四人里的高个,有他帮忙,秦襄才没夜里猝死。
周肆一进门听到邢堂明说地的事解决了,还有几分吃惊,虽说看重邢堂明的本事,却没想到这人办事这般靠谱,纵然法子是几人群策群力想出来,但正儿八经办主力办的,还是邢堂明。
其实从商户手里弄地办法多的是,但都是损招,容易遭反噬,邢堂明的法子虽然花了些钱,却是目前最优解,兵不血刃的瓦解了桥头县的土地兼并,日后此法拓展到整个祁州,也未尝不可。
不过钱宝来的名头怕是借不上了,只能靠黑熊寨凶匪的恶名震慑。
“堂明当是有八斗之才,山水书院也当真是拢才之地。”
“还是仰仗大当家在桥头县积威已久,方才行事如此顺利,事后咱们的人进出衙门管理田地,县里富户也看在眼里,却无一人敢对我等出手。”
买卖土地打着钱宝来的名头,能吓住人一时吓不住人一辈子,尤其是丈量土地重定鱼鳞册有他们的人插手,县里富户也不都是傻子,哪还没看明白到底是钱宝来要他们的地,还是周家要。
邢堂明当初还道要寻几个汉子做保,没成想桥头县的富户骨头软成这样。
当然也不得不承认有分家的缘故在,利益跟前,父母兄弟反目成仇者比比皆是,就说从前这些富户家业都是交给嫡子长子打理,现如今田地换成银子,还要为了保全田产把部分田地记在次子庶子名下,嫡长子能乐意?
几家面上风平浪静,私下里只怕眼睛都要打红了,自家乱成一锅粥,便是晓得这事有古怪,怕也轻易不能聚齐人心对周家报复。
要说还是大燕律定的规矩不成,若是姑娘哥儿也能分得家财,各家这会多半要斗的更凶狠些,内斗消耗这些富户元气对他们来说是大好事。
“出手不是正好寻到机会将他们斩草除根。”周肆话里还有些惋惜,县里富户也不是什么好人,真要寻人错处,没一个能跑的掉,但大多数是民不举官不究,不然较起真来,整个桥头县小半人都能关进去。
“大当家,咱们拿回这些田地再赶尽杀绝怕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