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是了。”
第59章改弦更张
“老爷,有人送了封信到门房,说是要转交给老爷,但上头也没个落款,门房怕耽误了消息,便托我捎过来了。”江远府府尹的管家脚步轻快走进书房,给正在看公务的江府尹送了信。
“他没问问送信的人是哪家?”江府尹拿了信,一边打开一边询问。
“自然是问了的,只是送信的人也是他人差遣来的,不晓得人的底细。”
江府尹点头,当是知晓了,这样的事他在江远府一年里没少遇着,多是有人看不惯府里世家做派,偷摸把罪证送到他手里。作为一个外来客,能和江远府的诸多世家打的你来我往,也少不了这些匿名信件的功劳。
管家能这么轻易把信送到自家老爷手里,也是这个缘故,只是往常看到信里内容最多皱眉的老爷,今儿个看信,却是逐渐黑了脸色,像是要大发雷霆一般。
果不其然,只待那封不长的信读完,江府尹就一拍桌案,厉声斥道,“好个韩家。”
江府尹方过而立,这个年纪能登上府尹的位置,即使是下州里的中等州府,也须得背靠大树才有这乘凉的机会。其实若非江府尹性格刚直,为官之道也不屑阿谀奉承,依仗家里关系调回京中做个不大不小的官也使得。偏这副性子跟茅坑里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家里老太爷怕人调回京里,不过几日就得罪完京中门阀世家,到时候别说光耀门楣,不辱没祖宗都是好的。
为此,江府尹只能在各地方奔走,而江远府还是江府尹第一次碰钉子,盖因江远府里有个没落世家作威作福。要说江府尹为官十载眼睛里一点沙子都揉不得,是假话,但也不代表能忍着这伙世家横行霸道。
“老爷,可是韩家又私底下做了什么欺压百姓的事?”管家给江府尹倒了一杯茶,劝江府尹消气。世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再正常不过,若不是老爷背后有老太爷的关系,江远府的世家做坏事只怕要更明目张胆些。
“韩家去岁竟然和江远府管辖几县县令合伙侵占百姓良田千亩之多,祁州的官员世家当真蛇鼠一窝。”江府尹气的闭上眼睛,要说世家侵占土地,他即便没证据也心知肚明,毕竟哪个世家敢说自己身家清白,一点仗势欺人的事没做?
不过猜测也只是猜测,若真没有切实的情报贸贸然动世家,多半会被世家将计就计反打一耙。但眼下有人将证据送到他手里,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后江远府没被钱宝来祸害,也要被这伙世家祸害了。
“千亩田产不是小数,老爷方才用侵占只怕这韩家也不是用正当手段得来的,如此苦主必定不会少,为何不见一人来官府告状?便是县衙门与韩家狼狈为奸,府衙门名声清廉,真有冤屈越级来报,府衙门必不会坐视不理,咱们一点风声都没听说,恐怕有诈。”
管家这般说也是怕老爷被人拿去当枪使了,如今老爷就是因为不乐意同世家同流合污,方才在江远府举步维艰。若不是靠着老太爷的身份压着这群世家,只怕老爷在江远府做不久就得叫人暗害了。
“你道我为何动气?若只是侵占良田,即便是上万亩只要有证据,我都能叫世家完好无损的吐出来。”江府尹是处理过世家侵占良田的官司,只要有苦主,且那田地在鱼鳞册上,便是县衙门遮掩,他也有的是手段叫人认罪。
偏偏此案就是一个苦主都没有,没人报案,如何审理?
“难不成那韩家做了草菅人命之事,将所有苦主都杀了不成?”不怪管家震惊,就是京城里做侵占良田的官员,也不过是叫苦主有口不能言,没说要把人一家都赶尽杀绝的,更何况听老爷的意思苦主不少,若都杀了,一旦查明那将是震惊朝野的大事。
“比这好上一些,人他韩家没杀,却也一个没放过全都强买入了奴籍,此刻恐怕正在韩家庄子上被人看管做事。”江府尹合上信,这事他没先查证便认为是真,当然也是因为的确是韩家能干出来的事。
至于韩家为何不杀人,当也不是什么慈悲心肠,如今江远府人也不多,多出来千亩良田总归是要人耕作,这群苦主刚好做耕作的劳力,一举两得不比将人都杀了来的便宜。
“老爷,这事咱们恐怕不好插手管。”管家抿嘴劝道,韩家这会说是衰落了,其实也还和京城几家门阀从前有姻亲关系,即便人家已经渐渐看不上韩家,但情分还在,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定不会见死不救。
他们老太爷出身不高,且也上了年纪,时下在京城虽然挂了职位,却也是闲职,根本没法和世家作对,人家真要收拾他们,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我当然知道,韩家这些年出了个有出息的子弟,全族都想着要和京城里的世家多联系,央着人帮这株独苗铺路。听说那位进士到现在都没结亲,为的就是想和京城世家里的旁支联姻。”若当真有了一层姻亲关系,韩家的地位必会有所回暖,便是他不插手这事,只怕也在江远府压不住韩家了。
“正是,京城里的世家最讲究姻亲关系,只要不是犯了杀头大罪,都相互袒护,便是官家都要忍气吞声,咱们又哪里是对手。”管家深怕老爷一时头脑发热,要把韩家惩治了。
江府尹沉吟片刻,又将视线移到信纸上,这封信和从前几封信的笔迹都出自一人,说明此信背后的人对江远府的掌控力远比他要强。若说这背后之人是谁?江府尹还真猜不着,总归不会是江远府里的几个世家。
“先着人手去信上几个庄子转一转。”江府尹到底过不去心底的坎,送信之人明摆着比他势力还大,却依旧选择通过官府处理这群作奸犯科之辈,说明也是侠义守法之人,他且先动一动,再看这背后之人是否有其他打算。
管家几番张嘴要劝,但又想起自家老爷的性格,终究没能说出口,应了这桩差事去寻自家那伙不起眼的探子。
江远府府尹私底下行动,自然隐蔽,不然叫韩家警觉,只怕会下狠手,为了消除人证干脆一口气杀了所有苦主,也亏得江家在京城有一二手段,不然这类探子都不一定培养的起来。
而掌握各家动向的周肆此刻正在招待找上门的韩家家主,要说银镜生意能叫韩家家主亲自出面,也证实这门生意的确大有前途,不然只一个韩家主夫出马即可。
“周东家是吧,周家瓷器在江远府开了好几年,还是头一次见面,不想背后的东家竟然是个少年人,当真是年少有为。”韩家家主说话看似和善,实则眼底蕴藏了轻视,一家小小的瓷器坊东家从前根本没有机会攀上韩家,如今他屈尊降贵亲自登门,该感恩戴德才是。
作为落魄世家的家主,他早不能跟从前一样全心全意埋头书本。毕竟维系一族体面也是他这个族长需要做的事,事关体面当是少不了银钱,为此韩家这些年在江远府除去收拢田地,生意上也没少下场。
可恨江远府其他几个门第不高的世家也做生意,明争暗斗间韩家没少吃亏,到如今更隐隐被白家压上一头不说,江远府的新府尹还是个迂腐性子。若不是韩家这会正想办法讨京城世家的欢心,没功夫离这伙宵小,哪还能叫这些人在头上撒野,不过银镜一出,事情马上就有转机了。
听夫郎说,那银镜能将人全须全尾的照出来,比澄澈的水鉴还要厉害。要真如夫郞所说,只怕这银镜该是整个大燕都还没面世的宝贝。若是他能拿下银镜配方上贡给京城世家,不说家中麒麟儿的前途有望,没准还能在官家前露脸,当真是上天给韩家复起的机会。
“韩家主客气,昨日韩家主夫同内子相谈甚欢,说是对银镜感兴趣,打算之后详谈,韩家主今日过来可是为的银镜生意。”周肆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生意人,自然把话绕到生意上,不过今儿他们可不是给韩家送秘方的。
韩家是一条能用的恶犬,只是用之前需要将之打痛,方才能听话。打狗的人自然是江府尹,只等江府尹查清楚韩家侵占良田之事,韩家一族都要受牵连下狱,这时候他们在出面,才能叫韩家为了求生抓住他们这根救命稻草。
只是没想到韩家这么迫不及待,今日就登门拜访,看来韩家对银镜的需求的确迫切。
“正是,昨日内子回家同我说了银镜之事,我还吃惊,毕竟银镜这东西也就京城那等富豪之地方有,咱们祁州江远府哪里能出那等东西。
不瞒周东家,便是现在我还将信将疑,不若周东家先将银镜取来同我瞧瞧,看是否与京城里的贵物一致。”
京城里有?周肆挑眉,都还没看见东西就开始拉踩他银镜的价值,不愧是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