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比他们都大,勉强收拾好心情出去帮忙,家里光靠娘一个人不行,他得撑起来。
来时他从家里拿了三十两银子,悄悄给陆母送过去,“爹的丧事钱由我来出,告诉二哥别舍不得花钱,怎么敞亮怎么办。”
“哪能要你的钱啊,你二哥操持就行。”
陆遥不由分说的把银子塞进她手里,“二哥是爹的儿子我也是,我想给爹尽孝,您就全了我的心意吧!”
其实陆遥心里后悔,他后悔没能早点给家里钱,原本想着过年回家给爹娘拿些银子来,谁承想银子还没给爹就没了……
如果自己早点把钱给父亲,他是不是就不会去帮人修房子了?陆遥越想越自责得难受。
陆母知道他想得什么,拉着他的手道:“你不用觉得自责,你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就是有万贯家财他也是闲不住的主。你二哥早就不让他出去修房子了,赚那三瓜俩枣的还不够买吃食的,他就是愿意去帮忙,让人看看他的手艺。”
陆遥吸着鼻子点点头,“娘,你也别太难受,保重好身子。”
陆母抹了把眼角,“我不难受,我难受啥?有他没他……都一个样……”嘴上着这么说着,眼泪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母子俩忍不住抱头痛哭。
陆林作为家里唯一的汉子,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跟着叔伯忙前忙后安顿父亲的后事。
陆广生今年五十六岁,按理来说年纪也算不小了,毕竟在这个人均寿命三十多岁的古代,能活到五十多岁都算是喜丧。
不多时大伙将灵棚搭好,老爷子也换上了一身湛蓝色的细布衣裳躺在了门板上,被七八个汉子抬了出来。
灵棚设在院子里,村里有能掐会算的先生给算了日子,需要停灵七日,在十月二十日这天出殡。这几日村子里的亲朋友好友都来祭奠。
快晌午的时候,王有田回来了,买了三匹白布,香烛买了一大捆,纸钱也买了五刀,这些东西少说也得六七贯钱。
不多时赵北川也回来了,车上拉着一口榆木的大棺材,棺材板厚足有三寸厚!棺材板上还雕着百戏图,看起来十分华贵,十来个汉子勉强从车上抬下来。
帮忙的人纷纷议论起来,“陆老哥是个有福气的,两个儿婿都不错,置办得这身行头算是村里的头一份了!”
“可不是,光那口棺材少说也得这个数!”男人伸出手指比划十贯钱。
“差不多,前几年我大舅去世的时候,买了个两寸厚的棺材还花了六七贯呢,别说这个还带刻画的。”
一个缺了牙齿的老头道:“要是能有这些行头,让我现在死了都得笑着走。”
屋里妇人夫郎们把白布裁剪出来,几个儿子穿大孝,浑身上下都得穿白,儿婿穿小孝只戴孝帽和孝衣。
这衣服也不需要做的多好,简单缝几针就完事了,给陆林、陆遥、陆云和陆苗依次穿戴好,便要去院子里跪孝烧纸钱了。
四个人哭的不能自己,靠在一起泪流满面,陆遥看着躺在院中的老父亲,心痛得难以述说。
他还记得自己刚穿来时,老头一言不发的来帮他修补房子,钉鸡舍。也记得盖房时,起早贪黑的过来帮忙,明明上了年纪还跟年轻人拼着干活。
更记得他喝醉酒同赵北川说,莫要欺负我儿,他虽脾气不好但本性不坏,你多担待着些……
陆遥仰着头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张着嘴半晌都发不出声音。
站在旁边的赵北川红着眼睛,心疼的过来拍了拍他后背,“陆遥,别这么哭了,你身子弱禁不住这样悲伤。”
旁边陆林也缓过神,安抚道:“三弟,爹去享福了,大哥接爹爹去享福去了。”
陆云和陆苗也拉着他,“三哥,别哭坏了身子。”
陆遥这才发出声音,凄凄戚戚得喊着:“爹爹啊……我的爹啊……”
烧到傍晚,人们渐渐散去,汉子晚上要守灵,妇人和哥儿不能留在外面,陆遥和陆云陆苗互相扶持着进了屋子,留下陆林,赵北川和王有田三个人跪在旁边烧纸点香烛。
陆母熬了一大锅姜糖水,让三个人喝下去,眼下虽没入冬但天气也冷的刺骨,在外面待了这么长时间怕染上风寒。
喝完让胡春容给屋外的三个人也送去姜汤,千万别冻坏了身子。
陆遥坐在炕上心情稍微恢复了一些,询问了小年和小豆的情况,才安下心来。
第二天住在镇上隔壁的柳舅爷来了,昨天他听儿媳说陆家老爷子出了事心里挺着急的,一大早就起来走了十多里的路赶过来,没想到人竟然没了。
老爷子站在灵棚旁边抹着眼角,“这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陆母连忙把人请进屋,给老爷子倒热水喝,“麻烦您这么大年纪还跑一趟。”
柳舅爷摆摆手,“亲戚们这么多年不走动,都生分了,早些年广生他爹娘活着的时候对我没的说,我合该来看看的。”
老人们越上了年纪越念旧,讲了许多从前的事。尽管陆母当年怨恨婆母早早将他们分出来,可如今人死灯灭,再多的怨恨也早都消散了,提起来光剩下怀念。
老爷子坐了一个时辰就离开了,临走前给赵北川捎了个信,“有户姓林的人家询问你们家豆子怎么没去学堂,我把原因告诉他了。”
赵北川点头道了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