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哪儿嫌你了?他就是心疼你。”霜霜继续拦着她,又回头道,“南生,去我房里,让你娘自己待着。快去!”傅南生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缓缓地爬起来,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出了门。霜霜见傅南生去了自己房,这才松开傅莺儿,叹了一声气:“你也不必总说些狠话,若你真半点不顾念母子之情,也不会养他到这么大。你不容易,他也不容易,又是何必。”傅莺儿冷笑着没有说话。霜霜又劝了几句,却听到傅莺儿突然道:“我要把他扔了。”霜霜一怔:“你——”“这回扔远点,省得他每次都能找回来。”傅莺儿悻悻然道。傅南生自小聪慧,她试着扔过他许多次,他总能自己找回来。好几次,傅南生回得比傅莺儿还早,抱着膝盖坐在门口,见着她了便仰着脸笑,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被故意扔掉,只当作是走散了。霜霜沉默半晌,没什么底气地劝道:“都养这么大了,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这时候扔了他,又是何必?”花娘在花楼里面养大一个孩子并不容易。霜霜见傅莺儿不说话,叹了声气,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想他好,不让他读书是怕他读多了反而难受,可见他真这样想读书,你又想让他离开花街,彻底与你断了干系。”可惜傅南生这么大了,已经懂事了,傅莺儿不能够将他再送人领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养。和傅莺儿往来的全是下九流,她若托人再去寻,多半对方也知道傅南生的来历,傅南生又生得好看,谁知道会被当成什么玩物。傅莺儿想来想去,只有将傅南生扔得远一些,扔到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历的地方,只当他是那家走失的小公子,或许要比现在好一些,至少高看他两分。她本也不是什么灵慧的人,生在贫户人家,未曾受过教化,懵懵懂懂的时候又被卖进了窑子,从此只过些低俗生活,讨好恩客的小聪明她有,但再多的事儿却想不来了。这是她仅能想到的最好法子了。霜霜和傅莺儿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担忧道:“可一旦将他扔了,后事我们也无法掌控,只能听天由命了。”傅莺儿心中一狠,道:“都是他的命了,是好是坏,谁也怨不了。”谁让他不长眼投这么个胎。傅南生在霜霜那里养了几天的伤,期期艾艾地偷看他娘的房间。霜霜推门进来,笑道:“她没生你的气了,今儿回去睡吧。”傅南生点点头。霜霜又道:“来试试这衣裳。”傅南生讶异地看着她拿出一件新衣裳。他总是穿她们改小的旧衣裳,甚少穿新衣裳,遑论是特为他买的男孩儿衣裳。但他也没有多问,有些高兴地过去,顺从地换上了这套衣裳。衣裳的料子颇好,看着就很贵。傅南生爱不释手,低着头摸自己的衣袖:“为什么给我买这么好的衣裳?”“你娘买的,她打了你,心里难过,又拉不下脸和你说,便买这个给你赔礼,你不怪她了吧?”霜霜摸了摸他的头。傅南生沉默了一小会儿,道:“我没有怪过我娘。”他又道,“我知道她也很难,只是……”霜霜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蹲在地上温柔地给傅南生整理衣襟,边道:“只是这世上很多的事情都是天注定,半点不由人。你娘和我,我们这一生便是这样了。你小,尚且不知道很多事情有多难。你当你娘和我,整个花街的人,都是愿意做这行吗?谁不盼着从良?可事儿若有那样容易就好了。你将一个客人赶走了,还会有下一个,又何必呢?”傅南生沉默许久,道:“我长大了会给你们赎身的。”霜霜失笑:“等你长大还要许多年呢,到那时候再说。”傅南生越发的难过起来,他恨自己不能够在一夜之间长大。“别撅着嘴,都能挂油瓶了。”霜霜捏了他的脸一把,犹豫着,道,“南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恨你娘,知道吗?她脾性怪异,有时候打你骂你,嘴上总说些不好听的话,可她心里不是那样想的。只是这样的日子过得多了,她也难受,都是被逼迫出来的。你是她唯一的血脉,她害怕连你也看不起她。”傅南生忙道:“我没有——”“我知道你没有,”霜霜摇了摇头,“可是你娘的心中敏感,你厌恶嫖客,在她看来便是厌恶她。她的心中也很难受。你娘没有读过书,不懂什么道理,又生性急躁,因此她没有办法和你说理,只能发脾气,明白吗?”傅南生默默点头,过了会儿又急切地道:“可是我不想让你们再——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