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以为自己与你两情相悦,但我好像是一厢情愿。”陈飞卿将话说出口时,便知道自己不该赌气说这样的话,但在气头上,他也不想收回来。或许也没有说错,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厢情愿。陈飞卿甚至怀疑起来,当初鲁鼎说过的话都是对的。至少鲁鼎说傅南生一定会反复无常就是对的。鲁鼎还说过,傅南生之所以对自己这样穷追不舍,不过是因为一开始被自己坚拒了,所以不甘心。陈飞卿很不愿意这样想,但傅南生所做的事却都在说明鲁鼎的话是对的。“今日你忽然这样,是因为裘千金吗?”陈飞卿问。傅南生没有答他。陈飞卿忽然觉得好笑。平日无事弃如敝履,如今误以为自己与裘千金有纠葛,便立刻要来抢回去,这就是傅南生。或许对傅南生而言,陈飞卿不过是一样能够证明他抢赢了别人的物件,虽然也不知道这个“别人”是谁。他长叹了一声气,掰开傅南生的手,要下去床。傅南生反问:“不是因为他吗?”陈飞卿坐在床沿上,与他背对着背,低声道:“我和你之间,没有皇上,没有裘千金,没有任何其他人,只有一个总要胡思乱想攀扯他人的傅南生。我无法将我的心剖开来给你看,即便你剖开了,上面除了一团血肉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若你信我不过,我也实在无可奈何。”三日之后,皇上终于到了。行宫也堪堪建成,傅南生闻出有股子新的味道,便要求先通风几日,皇上暂且还是先去秀剑山庄。裘千金那是拿出了所有的本事,令得陪行的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就连皇上也逗趣道:“都说裘庄主富可敌国,可朕的宫里都没这样享受。”这不算什么好话,若是对着官员说的,想必谁听了都要立刻请罪。对着富贾说,也不会是令人愉快的。裘千金却如往常一般应对自如,含着笑意道:“皇上受万民供养,是万民之父,自然舍不得滥用民脂民膏,可草民是个商人,自古行商者贱,下一世还不知自己能做个什么,这一世有多少福分就且用多少算了。”皇上哈哈大笑:“我们小侯爷的朋友真是一位比一位有趣。”众人都陪着笑了起来,裘千金自然也笑了,嘴角梨涡又显现出来,一面笑一面看向陈飞卿。其实也不怪他,他专注着看谁笑的时候都是含情脉脉的样子,看戏的时候对着戏台子笑都是这样,陈飞卿早已经习惯了。傅南生却习惯不了。裘千金准备良多,除却歌舞还有江南的杂耍、戏曲,随侍的妙龄女子与少年也都是千里挑一的相貌气度,又是令一众平时不曾来过山庄的小官们心中惊叹。这裘千金倒真是丝毫不避讳。对着皇上,难道不更应该懂财不露白的道理吗?陈飞卿心想,若可以的话,裘千金恐怕都想带皇上去金库里面观光了。事实上裘千金就带陈飞卿去过,坐在满箱子金条上讲他的发家史,背他的恩公碑。但用过午膳,一直伴在皇上身侧的白御医便说该休息了。皇上看起来兴致颇高,连连说还不累。白御医便干脆跪在地上,扫他的兴。下头的官员们见皇上居然也没说什么,叹了声气,起身去休息,让众人散了。皇上的脾性这样好的吗?皇上都去休息了,大家也只好散了。裘千金倒也热情,有意招呼大家留下继续,却被陈飞卿阻止了。人多就杂,何况也吵闹,还是不留了。大家依依不舍地离开,路上还在议论。姚乙想了又想,回头去伴着傅南生:“傅大人,今日裘老板的话仿佛意有所指啊。”裘千金说他是商人可以随意挥霍,皇上是君父不能滥用民脂民膏,那行宫和他们自己备下的那些……岂不是打皇上的脸?傅南生也面色不虞:“我都想不到裘老板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姚乙问:“那我们怎么办?”傅南生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皇上这两日仍在山庄休息,我傍晚会去向他述职,先探一探风向。”姚乙点了点头,却听到傅南生又问:“裘老板是什么来历?”姚乙道:“裘老板是个本分生意人啊。”傅南生笑了笑:“姚大人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姚乙也笑了:“不敢多猜傅大人的心思,我对裘老板确实所知不多,知道的便是他很有从商的天赋,短短数年便从无名之辈成了如今……哈哈。”傅南生缓缓地抚玩着手上的扳指,一面盯着姚乙微笑不已。姚乙也不愿平白无故被他使唤,便装傻充楞,也笑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