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嘉实意识到这恐怕是一场漫长的对话,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似乎找到了对的人。牧嘉实主动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梁行一。”男人说,“我哥叫梁知一。知行合一。”“不错的名字。”牧嘉实干巴巴地夸赞了一句,随后立刻将话题转向正经的事情,“所以,你和你哥在这儿多久了?”“多久……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有一两个月了。”闻言,牧嘉实不由得挑了挑眉。一两个月。在终极噩梦中,正常的时间可不是这样的。他们可能在一两个小时里就从疯狂蔓延的时间点,跳跃到了天火降世的时间点。换句话说,梁行一很有可能是这个游戏罕见的npc。《逃出生天》这个游戏中的确很少有npc的存在。有些噩梦中那些死气沉沉的,看起来毫不重要的路人角色,看起来像是npc,但说不定也仍旧是扮演者在那儿打酱油。此前任务者们不知道扮演者的存在,所以他们也只是在猜测。——话说回来,任务者和扮演者这种人类玩家的阵营对立,是不是也是游戏公司的某位策划将自己的脑洞杂糅了进去?不然的话为什么非得这么做?总不可能是因为,想要让游戏中的人类玩家越多越好?npc越少越好?必须让这个游戏可以容纳足够的人类玩家?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牧嘉实的思路不自觉拐了个弯,随后很快就收敛回来。他继续看着梁行一,心想,还是不能就这样确认。万一梁行一只是迷失在了这个噩梦中呢?不过说到底,梁行一究竟是npc还是人类,对于他们正在了解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一旁,因为牧嘉实长久的沉默,所以沈云聚已经自觉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在这儿生活的?”“我哥不需要什么生活物资。”梁行一坦诚地说,“所以医院里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就已经足够他使用了。至于我,我每天早上会出去一个小时,寻找食物和生活物资,然后再回来。“除了照顾我哥,还有寻找物资,我基本上就是在完成我的毕业课题……虽然说,现在这个情况,谁也不知道我这个博士学位拿不拿得到,但是……“但是这总归是一件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事情。不然的话,一直去想外面发生了什么,人类还有没有救,是一件非常令人绝望的事情。”说着,梁行一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他局促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显得有些木讷和呆板。牧嘉实回过神,静静地听着梁行一的话,然后问:“这样的生活,你不会觉得枯燥吗?”“不,不会。我是认真的。虽然只有我和我哥两个人在这儿……当然是有点寂寞的,今天遇到你们,能和你们交流两句,我很开心。“但是……并不会觉得枯燥。我哥一直说我就是一个钻牛角尖的傻子,我不能否认这一点。我确实……我总是活在我自己的世界里。“至于我哥……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其实是我哥一直在照顾我。我是一个书呆子,我不太会做人,不太会和其他人沟通交流,但是……但是我哥不一样。“他不愿意上学,为了打工供我上学。后来我拿了一些奖学金,还有一些竞赛或者其他的奖项,也遇到了很棒的导师……我们的生活慢慢变好了。“然后我哥就病倒了。我正在准备博士的毕业课题,医院就给我打电话,说我哥病倒了。他是在路边昏迷,然后路过的好心人叫了救护车。“那天是疯狂开始蔓延的日子。”梁行一的声音突然停了停,就好像「疯狂」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其他的什么事情。他沉默了片刻。趁这个机会,牧嘉实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同伴,不出意料地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虑与迟疑。这种情绪是对于梁行一这个人,而非他的说法。梁行一看起来非常正常,只是有些疲惫。这种疲惫可能只是他的身体无法再继续支撑这样的生活了。他看起来挺清醒的、挺有理智的。但是,真的如此吗?先不说梁行一为什么会把他的哥哥带到一间精神病院的问题,那个倒扣在梁行一电脑旁边的半圆形透明容器,就让牧嘉实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梁行一说他和他的哥哥相依为命。而现在,他正在开发一种人工智能,甚至曾经有人来找到他,说这个人工智能可以用在一些于人类有有益的事情上。听起来十分像窄楼的人工智能。梁行一真的还是清醒的吗?他没有被那些疯狂感染吗?可是,这间医院本身,就是蕴藏着疯狂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