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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第3页)

除却早已知晓这一计划的几位重要贵族,到场的其他宾客均脸色剧变。“这是背叛!”博韦主教愤然起身,“路易国王才刚刚下葬,你们便迫不及待要篡夺腓力王子的王位吗?”

“卡佩家族的王位是从何得来的呢?”威廉忽然道,他抱着双手,微微仰着头,而他那两个骁勇善战的弟弟正护卫在他两侧,身后的骑士更有数十位之多,俨然已是真正国王的排场,“987年,贵族会议推举于格一世成为法兰克国王,若血缘是获取王位的唯一准绳,我们的先祖便不会放弃加洛林的后代了,贵族们需要国王,所以我们拥戴国王,而当贵族们想要拥抱自由时,国王也应尊重。”

“是的,我们都想要拥抱自由。”佛兰德斯伯爵出言道,“我们曾对国王效忠,当我们的效忠义务结束后,我们也应该和平地结束这样的关系。”

“国王不愿意!”在勃艮第公爵想要接着发言时,腓力忽然道,他怒视着这些大人们,感到阵阵愤慨和屈辱,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们漠视他们的权威,父亲死后他们索性直接践踏他的权利,在他们眼里他连父亲都不如,“我父亲从没有同意过放你们自由,我也不会同意,我父亲临终前唯一的命令是让我继承王位,你们应该遵守这个命令!”

“你还不是国王。”阿黛勒忽然道,腓力感到她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和脖颈的交界处,她的手指是温暖的,可他只觉如坠冰窟,“当国王的命令不能得到大部分贵族的认可时,贵族也有权利驳斥,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王冠太沉重了,作为一位慈爱的母亲,我真不忍心我的儿子承受如此可怕的压力。”

“七岁的国王太小,但七岁的公爵曾有先例,即便不再需要您承担王冠的重量,您仍然应该继承您父亲的领地,只是需要一位监护人。”他的另一个舅舅布鲁瓦伯爵道,他的目光投向威廉三世,“尊敬的威廉国王,十二年前,我和我的兄长曾和您父亲签署了一份订婚协议,让您和我的妹妹订婚,如今您仍然未婚,我的妹妹也恰好单身,不知您是否愿意和我的妹妹再续前缘,成为她和我外甥的监护人呢?”

“这是我的荣幸,伯爵。”威廉回答道,然后他走到阿黛勒的面前,略微有些僵硬地亲吻了她的手,当目光转向腓力时,他反而自在多了,“很荣幸成为你的新父亲,腓力。”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腓力瞪大眼睛,只恨不得将他活活撕碎,他抬起头,那些贵族们都在欢呼,包括威廉三世的两个弟弟,他心仪的那一个似乎格外高兴,大声喊着欢迎母亲和他加入他的家庭——我不是你的家人,我是你的君主!

他试图说些什么,但喧闹的庆祝声很快将他的声音全部淹没了,叛徒,他在心里怒吼道,你们都是叛徒,和亨利二世与埃莉诺一样践踏我父亲尊严的叛徒!“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当会议结束后,他愤怒地冲进了母亲的房间,她现在的神色异常光彩照人,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她刚刚和威廉三世跳了一个晚上的舞,“你,你明知道阿基坦的埃莉诺带给他怎样的屈辱,你现在却要嫁给叛徒和女巫的儿子,你把我的王位当成讨好他们的礼物!”

“屈辱是他的,荣耀是我的,比起殚精竭虑地想着怎样应付西方这个强大的敌人,直接加入他们不是更好吗?”面对儿子的愤怒,阿黛勒并无动容,她充满欣赏地抚摸着手上的一枚戒指,那是威廉三世送给她的订婚礼物,“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父亲会认为和阿基坦的埃莉诺离婚是他的耻辱,一开始难道不是他宣称她不能生下儿子且举止轻浮,才将她扫地出门的吗?他的屈辱是他带来的,如果他能有亨利二世一半的勇武和魅力,想来也轮不到我做你的母亲了,何况,不论她给你父亲带来了怎样的屈辱,他临终前不也对她念念不忘吗?”

“我父亲从没有对不起你,你却在他死后背叛了他”腓力犹自辩解,而阿黛勒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这无关背叛,腓力,今天的局面不过是因为你父亲曾用王位诱惑我们又不愿真正将王位交给我们家族罢了,他留下这个烂摊子,却要求我们替他对抗他招惹的敌人,国王舅舅和国王母亲的身份还不值得我们这样做,如果不是他用你两个姐姐的婚约作为交换,我早就嫁入安茹家族了。”

“你们总觉得男性保持忠贞便是莫大的美德,殊不知一个忠贞的修士不仅不能给你带来快乐,还用他那套古板的准则要求妻子,我的父亲和哥哥们都没有这样苛刻地要求我,他凭什么这样做?阿基坦的埃莉诺不愿忍受她,若我有她的资本,能做她那样的女人,我求而不得,法兰克与英格兰共同的王后,阿基坦的埃莉诺可以做,香槟的阿黛勒为什么不能做?”她站起身,温柔地抚摸着腓力的头,“不要不满足了,你至少还是巴黎公爵,可如果你还像今日这样任性顽固,这些贵族们可不会再容忍你了——亲爱的儿子,等你母亲结婚后,记得和你的新父亲好好相处哦。”

1173年5月14日,在路易七世去世的四个月后,法兰克境内的贵族们召开会议,正式确定不再拥立卡佩家族成员为法兰克国王,转而组成一个更加松散的“塞纳河同盟”,这一场会议被后世称为“巴黎会议”,但鉴于其造就的巨大影响力,或许将其称为“巴黎剧变”更加合适。

当后世的历史学家研究中古晚期的欧洲历史时,他们往往会将1173年的巴黎剧变当做欧洲地缘关系的转折点,这一事件的起因是路易七世的去世,而谋划者则是三位与他关系匪浅的女性,他的第一任妻子阿基坦的埃莉诺、大女儿法兰克的玛丽和第三任妻子香槟的阿黛勒,在他死后结成了瓜分他领土与王冠的同盟,仿若某种宿命般的预言,诞生于宫廷阴谋的卡佩王朝,最终也毁灭于宫廷阴谋,而这个由三个女人组成的同盟,在后世被称为“三条裙子的同盟”。

三条裙子,瓜分法兰克!

第44章

关于他们在巴黎整的大活,威廉并没有事先通知亨利二世,主要这个计划没有他也能完成,而鉴于他父亲的作妖前科,威廉不确定他在知道他们的计划后会不会横插一手,就算不考虑亨利二世那薛定谔的对法王的忠诚,他也不会看着他的儿子们在大陆上再一次扩张势力,当这件事成为既定事实后,他会接受,但不代表他乐见这一切发生。

但结婚总该还是要通知父亲的。这一次,懒得再坐船跑去英格兰岛上,威廉直接给父亲寄了婚礼请柬,简要解释了“法兰克”的现状和他结婚的前因后果,可想而知,他亲爱的父亲为数不多的父爱必然会因为他搞的这个大新闻再度如山体滑坡。

不过有什么意义呢,他亲爱的父亲会因为他们没有事先知会他这个解散法国的计划就摇身一变成为法王忠臣为已经成为历史的法兰克王国招魂吗,事实上,在参与计划的前法国诸侯(现塞纳河同盟成员)和陆续得知消息的欧陆各国眼中,亨利二世说不定才是这个解散计划的始作俑者——没有他背书他老婆孩子敢搞这么大吗?

这实在不能怪诸侯们有此误解,是这出操作确实是亨利二世能干出来的事,他们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也青出于蓝罢了。不论如何,事情已成定局,亨利二世也只能憋屈地从伦敦赶来参加他儿子的婚礼并亲切慰问他的儿媳和“孙子”,并且一定要再次强调当年“安茹的威廉”和香槟的阿黛勒订婚的有效性——这种爹看你不爽但爹拿你没办法的滋味真的很爽,并且一次比一次爽。

不过等亨利二世赶到巴黎后,威廉知道他不出意外还是要挨爹一顿痛骂的,骂就骂吧,骂完爹总是会重新恢复理智跟他探讨怎么解决后续问题的:“你确信路易的妻子能给你生下孩子?”威廉眉头一皱,他没想到亨利二世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问题,“她比你大十三岁。”

“母亲比您大十二岁,祖母比祖父大十一岁,你们都有孩子,何况就算我们没有孩子,我有三个弟弟,他们总会有后代。”威廉回答道,亨利二世随后又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路易的儿子呢?如果你和他母亲没有孩子,或者你在你的孩子年幼时离世,那些卡佩家族的忠臣们会不会替他夺回王位,甚至宣称你的领地呢?”

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可能,但威廉很快想到了对策:“即便他们有这样的野心,但作为法兰克国王,他能给诸侯们的不会比我们给的更多。在我有生之年,我会让塞纳河沿岸的公国和伯国保持独立的状态成为既定事实,即便我早逝或无子,我也会在生前公开宣布那个孩子是私生子,尝到独立的甜头后,同盟的其他人是不会轻易再请回一位国王的。”

“你忽略了教皇,亚历山大三世从没有真正相信路易七世曾试图谋杀你,即便他这么做了,你的报复也超出了限度,这将使誓言不再可靠,有朝一日这样的反叛也会危及自身。”

“教皇不会这样做的,如果他这样做,我们还可以与腓特烈一世结盟,他对此求而不得。”威廉道,这是极端情况,亚历山大三世是聪明人,他知道他不能同时得罪欧陆所有重要君主,“何况我们和卡佩家族的情况并不一样,卡佩家族的统治是建立在一个弱小的国王符合法兰克贵族利益的基础上的,当他们展露出扩张权威的野心后,被贵族抛弃是必然的结果,而我们家族有直接统治的广大领地作为基本盘,我们自己就是最强大的贵族。”

“你想得很清楚,威廉,有时候我需要承认我对局势和机会的把控已经比不上你了。”在威廉等待他父亲提出下一个诘问时,他父亲却长叹服软————他爹转性了?“但有件事,我想我对你而言还是有经验可传授的,关于婚姻。”

“我不知道,父亲。”虽然亨利二世传授婚姻经验这件事本身就很地狱,但威廉还是决定洗耳恭听,“你为什么会同意和香槟的阿黛勒结婚?”

“因为利益,我需要坐实那桩婚约,需要得到腓力的监护权,需要和香槟家族成为盟友,只有我和她结婚才能达成这些目的,利益有时比感情可靠。”

“但没有感情的婚姻难以美满,若连妻子都无法完全信任你、理解你,你的生活将多么压抑!”亨利二世摇摇头,他拍了拍威廉的肩膀,那样子真像一个殷殷叮嘱的老父亲,“试着去爱你的妻子,或者至少让她感受到你的爱,女人总是心软,容易被情感打动,利用这一点打动女人是我们家族一脉相承的天赋,我相信你也不例外。”

1173年7月12日,英格兰国王威廉三世和前法兰克王后香槟的阿黛勒在巴黎举行婚礼,并将后者加冕为英格兰王后。虽然相差十三岁,但仅从容貌气度评价,他们仍可称为相当般配的一对,有亨利二世和埃莉诺的事迹在前,来访的宾客还是可以相信这对新人会成为一对美满的夫妻,至少十年之内如此。

所有人都在祝福这段婚姻,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们对父亲的背叛。宴会厅里,腓力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里,满眼敌视地盯着他的母亲、姐姐和“祖母”,她们正坐在一起聊天,不时放声大笑,她们在笑什么,嘲笑父亲吗,父亲最大的过错就是对她们的仁慈,他不知道他的仁慈只会带给她们背叛的胆量,而他将承担后果。

“你是腓力?”他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抬起头,看到那张曾吸引他并令他频繁回忆的脸,理查盯着他,在确信他没有记错他的名字后便自我介绍道,“我是理查,还记得吗,我们在一年前见过面。”

“我记得,你是威廉三世的弟弟。”腓力冷冷道,他已经全然抛弃了曾对理查有过的少量好感,安茹家族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带给他父亲和他耻辱的敌人,对他的敌意,理查全然没有觉擦,相反,他欣喜道,“记得我就好,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是你的叔叔”

你才不是我叔叔!正当腓力想要反驳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理查,过来看看亨利,他是你的外甥!”埃莉诺朝他招手道,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的姐姐玛丽怀里正抱着一个漂亮的男孩,既是他的表弟也是他的外甥,“我来了,妈妈。”理查道,他甚至来不及和腓力告别,因此腓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理查被他憎恨的女人们叫走,再也没有想起他。

“理查总是这样。”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过头,声音的主人同样有着金红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睛,但并没有他见过的那三个英格兰王子一样令人惊异的容貌,“妈妈,或者威廉,他只爱他们,他也理所当然享受着他们的偏爱,我插不进他们中间,和你一样。”

“你是谁?”腓力问,本能地,他对来人没有过多的戒备之心,潜意识里,他相信他不是他的敌人,他能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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