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年后刚刚开春,道旁深深的茅草还枯白的一片没有转绿,被阵阵凉风吹如拂浪。
封无疾就伏身藏在这片深草间,盯着道上走来的三个人。
那三人看衣着普通似平民,却形容鬼祟,东张西望。
封无疾等着他们走到附近,扬手一挥,远处左右立即射出几箭,正中三人小腿,对方惨嚎着仆倒在地,他拔地而起,抽刀冲了过去。
四周也冲出来一群人,拿着弓,都是自凉州赶来的弓卫,与他一起合围而上,顷刻就将这三人扣押住。
这三人都是自吐蕃派出的暗探,几月之前,趁着商队混入了凉州,然而没多久就被发现了,他阿姊也知道了。
舜音当日还在城中若无其事地走了一趟,记住了这三人的相貌和所带包裹,又在他们停留处探知了他们行踪,断定他们后面要探的方向,却未打草惊蛇,只派出了弓卫,一路尾随而来,另一面寄了密信来秦州,让封无疾留心。
直到中原地界,确定了这三人是奔着打探防线而来,他们才下手,早有准备,顺利至极。
封无疾收了刀,自怀中摸出他阿姊的来信,对照密语描述,又仔细打量这惨嘶的三人,确认没错,才让跟来的秦州兵卒将他们拖走,回去好生审问。
人被拖走了,他扭头打量一圈此番赶来的几个弓卫,这些以往都是穆一哥的近卫,现在都快被他阿姊训成专门的斥候了。
想当初战时,他阿姊还得到了一整个斥候营,不过后来穆一哥不做总管了,斥候营的鱼符也交回去了。
他知道后可惜了好久,如今看来,他阿姊这是在郡公府里又练出一支来了。
不止,据说军中也多了他封家以往钻研出的一些法子,加之穆一哥训以战术,既做暗探防御,又可像此番这般揪出外敌中的探子。
这么一想,他夫妻一人如今做的事,倒像是将他父亲当初的愿望给实现了。
封无疾想到此处有些感慨,吸吸鼻子,收起信,问弓卫:“我阿姊近来如何?”
似就等着他问,一名弓卫取出封信:“郡公还有封手信,要交给校尉。”
封无疾赶紧接过,拆开一看,只简单几句,他眼已发亮:“走,我这便与你们同去凉州!”话刚说完,低头看见自己沾满尘土的衣摆软甲,反应过来,“唉,不行,不能这般空手去!”
说着忙去找自己的马,便要赶去准备。
穆长洲在信中告诉他,舜音已经有喜数月。
按照弓卫追踪这三个暗探的时日,再一路赶来的时日,前后一算,怕是已临盆在即了。
封无疾早就想去凉州了,如今又逢上这大事,哪能耽搁,当即返回秦州告假,赶赴凉州。
准备得很快,往凉州去的路上,不仅他跨马领头,后面还跟了驮着大包小包的好几匹马,与弓卫一道,一路马不停蹄。
凉州城外不过刚化完积雪,还感受不到开春迹象。
封无疾老远看到凉州城那雄浑城墙,便振奋拍马,往那里疾驰,忽然瞥见迎面有人马赶来,又赶紧勒住,看清后一愣:“你怎会在这里?”
眼前三四个骑马的人,为首马上的是阎会真,身后是随从。
阎会真也没想到会在此遇上,跟着停下,脸上似惊又似喜:“你来凉州了?”
封无疾露笑,上前道:“莫不是又来接应我的?这又不是战时了。”
阎会真似才反应过来,那丝笑一瞬没了:“谁来接应你,碰巧遇上罢了。”
“总是与我遇上,便是有缘。”封无疾道,“那便一并回城吧。”
阎会真脸色微红,却忽而板起,打马就要与他擦身而过:“什么有缘,我要去中原。”
封无疾奇怪:“去中原何处?为何要去?”
阎会真眼神闪烁:“随便去哪,反正要去。”
封无疾上下打量她,觉出不对,横马拦住她,劈手扯过她手里缰绳:“你在中原不也就认识我一个,能去何处?现在我已来了,更无须去了,返回吧。”
阎会真要拽回缰绳,脸上更红:“谁说我就认识你一个!你快松手!”
封无疾没松手,但停住了,想一下:“你若真是有事要去,我不拦你,但这几个人可不行,回城去阎家准备好了再去,或者我先往城中去阎家通报,让他们多派些人护着你,你再去。”
阎会真似没话可说了,扭头嘀咕:“你这般关心做什么……”
封无疾耳尖地听见:“我如何不能……”刚要脱口而出“关心”一字,转眼看前后都是人,回味过来眼下已很逾距了,他只能一本正经地坐直些,又拽一下她的缰绳,“先回再说,这时节可没你想得那般安全。”
阎会真想说什么,但忍住了,马已被他扯着往回,走出去好长一截,才算把马缰给拽回手里。
封无疾急着要去见他阿姊,一边留意她,一边打马往前赶,很快就到了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