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为不曾谋面的生命默哀。现在,镝木晖到达了一个悬崖。他坐在悬崖边,下方就是无尽深渊,扔颗石子下去,都根本听不到回声。他身上的衣服依旧干净不染尘埃,许久未曾进食的他脸色红润,修长的身体看上去健康极了。他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向天空。天空,广袤无边,和大海一样,像是能包容一切。就是这样的一片天地,容纳了数不尽的生物,它们出生、成长、死去,一个生命就此完成循环。鹰与蛇、狐与鼠……想要生存下去,必将获得能量,普通的进食,又是由建立在对另一个群体的剥夺上而完成的。除了这样简单的,生存间的矛盾,观念上的矛盾尤为特殊。而这一点,正是人类社会,或者说有思想的社会中,必然会面对的东西。如何处理?如何解决?不管怎么来做都太难了。镝木晖来自一个只有拥有咒力的人存在的世界,那样的世界已经告诉了他,两个立场的存在最终会演变出如何极端的关系。听到夏油杰的目标后,他为此而震颤过。凡人之躯,却妄想改变这个世界。这样的人能做到什么地步?或许他能够找寻出一个合适的处理方式?最后结局他看到了。然而这样怀揣理想的人,他为其死亡而惋惜。他拥有私心,不想让这样的一个人死去。同时,他期待着,或许醒来后的夏油杰,会有不一样的变化。他看见了夏油杰对于复活的犹豫,做下了心中的那个决定。——让夏油杰看一下吧。看过那些东西过后,假如夏油杰还是坚持原本的想法,那么他就再不做阻拦,夏油杰再度死去,他不会再进行复活。现在,已经到了结果越来越近的时刻。悬空的双脚下,没有任何阻碍。“你想跳下去吗?”“当然没有,只不过这样会让我觉得很自由。”从琥珀中出来的夏油杰飘在镝木晖身后,他看着身前拥有黑色长发的男人,问道:“你也会感觉不自由?”镝木晖发出一声笑,其中什么含义也没有,单纯得因夏油杰的话而感觉好笑。“谁都会有这样的时候。”这一刻,镝木晖的声音遥远得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孤寂、无畏、决然……这一句话里蕴含了太多。夏油杰也因自己的话而笑了。他自言自语道:“是了,是这样了。”“你问我,是否还要继续向目标前进,是吗?”镝木晖轻点了一下头。“我的回答是——”夏油杰拉长了话尾,像在犹豫又想在吊镝木晖的胃口。下一刻,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继续做下去。”尘埃落定了。镝木晖在心中笑了一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依旧会站在夏油杰这边,只不过和之前一样,不会出手。然后夏油杰那边传来了后续的话:“只不过,是换种方法去做。”镝木晖惊讶地转头。“我不需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这个目标宏大且遥不可及,这只是一个会激化咒术师与普通人之间矛盾的目标。”“我想要的很简单,只不过是不会有人受到欺压——保护弱者。”最初的目标,是保护身为弱者的普通人。他相信正论,同时将此作为自己的信念。然后他便看到了拥有咒力之人被普通人压迫的情况,弱者这一身份瞬间颠倒。有种恶,名为平庸之恶,他正是因为这种恶而怀疑自己所做是否正确。他太自负了,身为当时和五条悟并称最强的存在,相信自己的能力。他在伏黑甚尔手下受挫,五条悟的实力又突飞猛进。自负与说不清的心情混杂,结合所遭遇之事,他最终做出了成为杀死众多普通人,成为诅咒师的决定。然而他看到的太少了。年少轻狂的年纪,拥有强大的力量,又遇见了令人难以承受的事情。一切的一切,机缘巧合之下让他步入那样一个和普通人站在对立面的局面。“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其他人或是出于恐惧,或是出于各种心理,始终只是看着他,或是臣服于他的实力,或是与他一较高下,但自始至终,没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真要说的话……”镝木晖思考了一下。他突然笑了,轻快得像个少年郎。“大概,是使出全力,能毁灭世界的程度?”一阵狂风吹过,镝木晖长发随风而舞,黑色的发让人看不见他的双眼,就连脸上的笑,都好似沾染上了另一层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