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淑媛注视着鱼年的眼睛,定定地道:“那位大人物,姓沈。”
◇ep。97傅雪楼
沈玉去到咖啡店接鱼年的时候,文淑媛已经离开了。
从咖啡店回到家,再到躺上床,鱼年一句话都没说,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又像是沉湎在回忆里。
沈玉由着他紧紧抱着自己,也不多问一句。
从沈青等人口中得知文淑媛与鱼年谈及的是有关“傅雪楼”的事,沈玉便也有了些许猜想,可是他并没有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去咖啡店,而是给鱼年留出了与文淑媛单独交谈并在交谈后独处的时间。
只是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也没闲着。
他让卷毛悄无声息黑进了文淑媛的电脑和手机,发现她尤其关注的年份和人物都是从鱼年十四岁算起再往前数三十年左右的。
鱼年十四岁那年他的师父自尽,虽说这位神秘的师父到底几岁他们都不甚清楚,可在排除一定的范围后,还是能框定出大概的年纪的,应该是在四十岁往上一点。
那么鱼年十四岁那年再往前数个三十年,师父便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沈玉便让人去查傅家那几年发生过的事,尽管春风楼的原址早就被电影院取代,它的没落在傅纪带傅雪楼离开自己开福园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可惜福园也不长久,幸而三十年前的往事能问到的人并不少,且不说傅国强的母亲还健在,傅家以前的管家司机也都各有下落。
但找人问话还需要时间,沈玉尚不知道文淑媛到底对鱼年说了些什么,不过他倾向于傅雪楼很可能真的是鱼年的师父,不然鱼年不会在和文淑媛谈完话后一直这样沉默,同时又显得有些难过。
见窗外天色都暗了下来,沈玉轻声问怀里的鱼年:“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鱼年摇摇头,还是闷头在沈玉怀里,没吭声。
沈玉搂紧他,静等鱼年自己愿意开口说的时候。
又过了不知多久,鱼年闷闷地开了口:“现在回想起来,师父活的没什么人气,他无论寒暑永远洗冷水澡,不吃肉不喝酒,不教我们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他曾说过他的嗓子很早以前就坏了,我小时候瞥见过他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疤,不过没机会看清楚,他所有衣服的领口都刚好能遮住那道疤。”
沈玉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鱼年的后背。
“小时候只觉得师父很严格,我觉得他像是一块铁板,没有一点缝隙能撬动,还觉得他把我们当成是机器人一样训练,罚起来一点都不留情,一开始我还会跟他撒点娇,后来灰心丧气,就再也没有过了。”
鱼年从懂事起就跟着师父,他记事比一般孩子都早,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很多小时候的事也印象模糊了,可是今天他却好像想起师父曾经抱过他还轻声哼过摇篮曲的一幕,尽管模糊到鱼年觉得那很可能是自己的臆想,却仍是感觉那应该发生过,否则他打心眼里对师父的那种亲近根本无从解释,从小到大,师父无论怎么严厉怎么罚他,他都没有讨厌过师父,他渴望得到师父的认可和鼓励,这一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我在后来时常会想师父曾经遭遇过什么,他是不是跟我们一样,或者他为什么从不反抗,甚至在明知道我们将要反抗的一刻却选择了终结自己的生命,他心里那一道坎到底有多深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打算活下去,那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教我们那些本领的?”
“我有些后悔,如果我能更敏锐一些就好了,最近我们一场又一场表演《惊雪楼》的时候,几乎每一幕每一句台词都能让我想起师父,如果师父还活着,他就能看见了,但我想这或许就是师父的遗憾,所以他才会那样严格教导我们,我能感觉到师兄们都是怀抱着一样的心情在台上演出,我们每一场都很想演给师父看,所以每一场都不遗余力,努力做到师父所要求的完美。”
“但师父的遗憾无法靠我们弥补,我们演的再好,也无法代替师父自己登台演出。”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今天才意识到以前我说的什么‘逝者已矣’都是自欺欺人的,尽管文女士知道的也不多,可这让我多年来所有的疑惑都有了依托,也让我明白到……我原来那么想他……”鱼年的语气本来很平静,可突然就说不下去了,这一瞬间他脑中浮现的是师父跟他说的最后的那些话,以及一声最后的祝福:
“生日快乐,小鱼,以及,尽一切可能抓住希望,别放弃。”
“哥哥,我好想师父,好想好想师父啊……”鱼年再也绷不住,在沈玉怀里哭出了声。
虽说哭泣有时候是一种发泄和释放,但沈玉总归心疼的厉害,不过他还是放任鱼年哭了好久,才用亲吻一点一点将鱼年安抚住了,等到鱼年开始小声啜泣,他才低低地道:“小鱼,师父他经历了许多苦难,却仍是对你们倾囊相授,其实我们活着的人能为逝去的人做的毕竟不多,甚至我们做任何事其实告慰的也不是逝者在天之灵,而只是让我们自己得到安慰,师父的遗书我也读过,他什么都没有要求你们为他做,事实上他的遗憾已经无可挽回,那么作为他的徒弟,你和你的师兄们就不应该留下任何遗憾,你说对吗?”
鱼年闷闷点头。
“你想他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太想他,这世上若有轮回,那么我们更不能抓着师父不放,而是要放他转世投胎,这样他就能忘却前尘,在来世活得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