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熟面孔,镇子上的张屠夫。
张屠夫对着我爷点点头,放下一个蒙着黑布的罐子,撂下一把三尺来长的杀猪刀,转身就走。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和我爷说一句话。
张屠夫走后,我爷立马开始忙碌。
先把草木灰均匀的洒在我娘身前的空地上,再把多余的草木灰倒进火盆里,插上四根香摆在石桥中央。
香火点燃,我爷开始摆贡。
我爷把张屠夫带来的罐子揭开,顿时冒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
这一罐是黑狗血,而且是戌时杀的黑狗。
戌时是黄昏,人劳累了一天要休息,狗卧门前守护,一有动静就汪汪大叫,故称为戌狗。
戌时杀狗是大忌,极损阴德。
我爷用馒头沾了黑狗血,摆成四堆,每一堆三个。
血馒头摆好,我爷掂起了地上的杀猪刀,对着石桥对面的山坳摆手做了个请字手势。
顿时,阴风大作,黑雾弥漫。
黑雾中高低起伏,随风摇摆,像是隐藏着无数个黑影。
火盆里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
等香火燃尽,那些摆在火盆前的馒头贡上面,开始出现一个接一个的手印。
手印大小不一,也不全都是人的。
一个个的凸显在血馒头上,看起来格外惊悚,令人不寒而栗。
我娘吓的站不住脚,我爹也骇得脸色发白全身都在颤抖。
围观的村民,更是退的远远的,没有一个敢靠近的。
待到血馒头被手印摁满,我爷单手提起罐子,把剩余的狗血哗啦一声全泼在自己身上。
从头到脚,变成了血人。
我爷身材高大,泼了一身的血看起来比恶鬼还可怕。
接着,我爷反手握着杀猪刀,刀尖冲下,对着石桥大声说道:“今个儿我孙子请满月,来者皆客,酒薄菜少,招待不周,还请诸公多多担待。”
说完这句话,我爷对着石桥深深鞠了一躬。
对面的黑影子寂静无声,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些影子弯下了腰。
弯腰还礼,代表认可了我爷的话。
可是还礼的很少,大多数黑影都无动于衷。
我爷深深的鞠了一躬,再抬头时两眼瞪圆,继续说道:“谢鸢十八岁之前,但凡有人敢擅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必身化厉鬼灭其神魂,九天十地永不超生!”
最后一个字说完,我爷双手握刀对着石桥用力一斩。
杀猪刀铮然一声,爆起火星。
像切豆腐一样全部没入石头中,只留下半尺来长的刀柄。
这一刀不仅震的村民瞠目,满山鬼神皆惊。
而我也在这一刀之后,哭声立止,仿佛找到了大靠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