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草木生发。去辽阔草原上走一走,果然极好的。
“我这趟要去的地方多,说不准人在何处。有空给你写信。”谢明裳仰头笑说:“等我的信。”
萧挽风深深地看她一眼,“等你的信。”勒马转头,吩咐下去:“启程。”
巡视队伍启程回返。
乌钩嘶鸣着奔出小半里,马背上的主人忽地猛勒马,停步回头望去。
关卡城门开启,裹着厚斗篷的小娘子已验过文牒,牵马入城关,四五匹骆驼跟随,一行身影消失在城门下。
北地朔风刮起细雪,城关轮廓模糊在身后。
——
一路疾行返程。千五百里路程,仅仅七日便入京畿。
依旧比约定的日子迟了四日。大长公主好一通抱怨。废帝病亡于行宫的消息已散布出去,朝野质疑之声不绝,几乎弹压不住。
宫廷摆下盛大接风宴,迎接河间王巡视回返。接风宴上,萧挽风给姑母敬酒三杯,接了小圣上的敬酒。
一边喝酒,一边整理名册。接风宴当夜,雷厉风行抓捕废帝余党二十余名。
城西菜市口的鲜血混合雪水四处横流,日复一日,持续整个冬月。
腊月二十五,大寒。
京城大雪连绵不绝。
萧挽风接到了来自关外的第一封书信。
信里清丽的字迹写道:她已顺利抵达凉州边镇。认识了许多谢帅当年的老部下,拜访了谢帅和谢夫人当年住过的府邸。听说了许多谢家夫妻当年在凉州的故事,祭扫过珠珠的墓。
“凉州镇子上现烤的馕也很好吃。随信寄热馕一枚。”
“挽风,你在京城可好。”
“寄凉州的馕给你看看样子,你可别吃。”
书信末尾一道漂亮的花押:明裳。
跋涉山水寄入京城的凉州热馕,当然早变得干硬如石头,难以下咽。
萧挽风掰下一小块,蘸热水,慢慢地吃了。
她在关外似乎过得很好。写信的语气轻快又调皮。
关外是她出生长大之地,生活在关外,仿佛游鱼儿入水,当然会比规矩森严的京城快活。
接到信的这个晚上,萧挽风难得睡了个好觉。
这是他回京整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好觉。好心情持续到新年。
上元节后,官府开印,文武上朝。
年前未来得及理清的卷宗,继续审,继续判。
“殿下。”严陆卿夹着厚厚的卷宗,赶来书房,喜形于色。
“追查谢帅贪腐案,消失不见的二十万两军饷,查出下落了。”
谢崇山任职枢密使五年,过手的账目一笔笔很干净。
但干净的只有账目了。
库房囤积的实物、银两,早和账册对不上。过手的主簿、文吏,账房,一笔笔地涂抹,绞尽脑汁对出一份干净假账。
谢崇山以边关武将的身份坐镇京师枢密院,京官哪个服他?枢密院下属文官每个都知道账目有问题,没有一个人提醒谢崇山。
为什么?因为账目最大的窟窿,来自于内廷。
谢崇山入京赴任的头一年,奉德帝越过谢崇山,发下手谕,直接调拨走当季军饷,叮嘱经手的官员:“此事密,莫令谢知。”
当季的枢密院账目记录,一笔两万五千两的军饷发往云州。
实际只发五千两。
两万两银拨去内廷,御花园新添了一批奇花异草、假山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