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御前献策,提议“虎狼齐灭”的那个?
谢明裳往椅子背上懒洋洋一靠:“君家这次倒霉,不冤枉。”
谢夫人在她这处。
晴风院被一把火烧得零落,几间主屋厢房都受损,庭院里的凉亭倒奇迹般得未受火烧,眼下用挡风帘子拦住一圈,谢家母女两个围坐在凉亭里用饭食。
热腾腾的铜锅子端了上来。后院厨房也被烧了,晚膳从简,吃铜锅子涮肉。
谢夫人这几天冷眼旁观,所见所闻,感触尤深。
“京城风向变了。”
周围无外人,谢夫人低声细数:“入宫兵变,天子退位,侄儿登基。河间王这做王叔的……打算做摄政王了?”
兰夏和鹿鸣震惊地瞪大了眼。
谢明裳心平气和夹起一筷子新涮好的羊肉,放入母亲面前碗里。
“他做事有他的道理。娘,尝尝看。铜锅子涮羊肉滋味鲜嫩,寒凉天气吃来极美。”
谢夫人哪里吃得下。把碗勺往前一推,从怀中取出一封精心包裹的油纸纸包,拍在女儿面前。
“你爹临去前,交代你阿兄转交给我的物件。”
谢琅这些日子进不了京城。这封油纸包一直在他那处放着,前两天才转交给母亲手里。
谢明裳诧异地打开油纸封皮。
里头包着一张正红色硬壳庚帖。她随手翻开,“萧挽风”三个字赫然在目。
谢明裳:“……”
谢夫人哼道:“这封庚帖可不是谢家上赶着讨要。按你爹的说法,他出京那天,河间王在城外冒雨追上他,亲手把庚帖交给你爹手里。你爹叮嘱说,不拘九月、十月,也不必等他自凉州回返,两家定亲事宜尽快办起来。”
谢夫人把庚帖仔细收好:“明珠儿,你私底下和他商量过没有。他打算以什么名分迎你过门?总不会这么无名无分、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谢明裳没有即刻回应。
思索着,长筷拨了拨铜锅子热汤,夹起一筷子羊肉,放进热汤里。
谢夫人登时急了。“你跟了他几个月,难道从来没问过?”
她抓起女儿的手追问:“他的王府后院,你住得安心?你们两个一个不娶,一个未嫁,你总不能这么住一辈子?你如何想的!”
“娘。”谢明裳放下碗,反握住母亲的手。
“娘想要我嫁入河间王府。嫁过去之后呢?女儿今年十九,出嫁后的大半辈子如何过,娘想过没有。”
谢夫人想也不想道:“当然跟河间王要王妃的位子。我家女儿和他同甘共苦,如何做不得他王府的内院主人?这件事不必你插手,为娘和他当面谈!”说着就要起身。
谢明裳不让母亲去。“娘去要,他给了呢。要来河间王妃的位子,以后女儿的后半辈子,如何过?”
谢夫人一怔。小娘子出嫁后还能如何过?
她一心一意给女儿讨要最好的结果,她要让女儿做河间王府的女主人,最好内院没有旁的莺莺燕燕,河间王的子嗣,只出自女儿腹中。
谢家家世底子单薄,三代以上赤脚布衣。女儿阴差阳错,跟河间王有了纠葛。她倾尽全力托举女儿,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打算,也就是如此了。
谢明裳顺着母亲的想法,想了想未来五年,十年。
“嫁入河间王府,做后院主人,打理中馈,生儿育女,和京城贵女圈子交际。谈笑风生,探查各方动向,替各自的夫君递交话头,稳定人心。”
“再过几年,年纪大了,儿女也开始长大,开始替各家儿女相看。”
谢明裳遥想了一阵,摇摇头,又去夹铜锅子里的羊肉。
“娘,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嫁入河间王府,这样的日子过五年,十年。京城里那位河间王妃,已不是我了。”
谢夫人愕然坐了片刻,目光里含担忧,抬手欲抚摸她的额头。“你的癔病……”
谢明裳笑起来,任凭谢夫人的手掌贴上额头。
“心病非病。娘,之前的癔症全好了,我很好。我知道自己说什么,知道自己要什么。”说着说着,居然又继续夹一筷子羊肉给母亲碗里。“娘,趁热继续吃呀。”
谢夫人急得跺脚。之前夜里披甲冲杀贼兵阵脚,都没有眼下心里急得慌。
“你个小丫头,到底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