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日出,这个秋天难得的好天气啊,此乃出征吉兆。”林相假寐了一场,微笑捻须走出中军大帐,往准备好的高台方向行去。
裕国公停在中军大帐外,面色阴沉,取出袖中的手谕,借着微弱晨光打开细看。
“驱虎吞狼,虎狼齐灭。”
“这老匹夫。”裕国公磨着牙骂,“动动嘴皮子,黑锅全推给老夫。”
当他在城外不知?
林相家里唯一剩下的幼子,林三郎,早几天就被求去圣上面前,静悄悄从诏狱里捞出了人。
“他的儿子不声不响接出来了,老夫的儿子还在诏狱里吃苦。这老匹夫一句不提。”
轻轻巧巧“国之重器”四个字捧来头顶上,就要裕国公府揽下所有的脏活计。
要把突厥人赶回关外,要大胜,还要‘虎狼齐灭’。
河间王十日斩获两场大捷,战场距离京畿只有三百里,万众瞩目,突厥小王首级传京,他如今在民间的威望正盛。
朝野瞩目之际,把领兵栋梁在战场上灭了,稍微露出点马脚,他裕国公府上下都得被人戳脊梁骨骂一辈子!
裕国公沉着脸色走出几步。
骂名都还是虚的。他的爱子头顶的罪名,可是“涉嫌行刺河间王”的重罪!
如果河间王完好无损地回京,当面小惩大诫,事情也就过去了。如果河间王死在战场呢。
为国战死,马革裹尸。他会成为万民眼里真正的英雄。
顶着“行刺河间王”的重罪的自己儿子,蓝孝成,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裕国公的脚步忽地一个急停。
手指隔着衣袖抚摸天子手谕。
驱虎吞狼,虎狼齐灭。
灭的意思,倒也不必河间王身死。
他想到增援的最好时机了。
——当然要选前锋营和突厥主力双方搏杀死斗,前锋营全线溃败,突厥主力元气大伤的时机。
届时,己方主力冲入战局,扭转乾坤。驱逐突厥人出关,前锋营死绝,河间王只身幸免。
中军大胜,前锋营大败。自己身为主将回京领功,河间王押回京城,定战败之罪。
战败之将,即使活着,虽生犹死,谓之“灭”。
晨光照亮裕国公老谋深算的脸。
阴沉了整晚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笑容。
*
谢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投奔河间王,领一个行军主簿的职务,分管后勤物资。虽说行军主簿的铭牌在军营出入方便,但进不得城!
这两天各方都有消息传来,真的假的都有,军情流言,泥沙俱下。他感觉苗头不对。
正如坐针毡时,城内增援的十辆辎重大车缓慢行驶进辕门。
严陆卿坐在大车前头,远远地招手:“谢大郎君!”
谢琅眼前一亮,几步奔过去,不等车停就疾速道:“林相夜里来了。清晨大点兵,裕国公点五千精兵,号称北上增援前锋营。”
“但他点的领兵大将,是他自己心腹!”
“前锋营只有两千人马,增援兵力五千。增援会师之后,军中到底哪方说了算,说不准!”
严陆卿开口道:“谢大郎君冷静些说话——”
谢琅如何能冷静?他还听闻了更大的消息。
“凉州那边的军情传来京城了。报说凉州无突厥人踪迹!”
谢家在军中积攒的人脉不少,以他谢家长子的身份,在军中打探消息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