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无头尸身躺在河岸,鲜血从脖腔汩汩流淌,汇入血河。
第82章第82章(修)这是十四岁的她,……
晨光映亮内室。
竹帘拉下,几个人影在外间晃来晃去,说话的似乎是严长史。怕惊扰了休息的人,刻意压低嗓音。
谢明裳困倦地伸手往旁边摸,摸了个空。床边冰凉,陪她睡下的人应该起身有一阵了。
缠绕在手指头的发尾不知何时抽走的,只剩下凌乱一两根。
她在黎明微光里抬起手,打量手指间缠绕的发丝。
严长史还在回禀:“……昨日审了两个时辰,赶在宫门落钥前,把黄内监送回宫去。对宫里的说辞是,河间王府设宴招待宫中来使,耽搁了时辰。”
“当然,说辞而已。宫里随行七八人,昨日黄内监拉出去杖刑,瞒不住他们。”
“黄内监的供词在此。”严陆卿奉上满满几十张口供:
“供出的宫廷阴私事不少,但于我们有益处的却不多。”
竹帘放下,隐约现出萧挽风宽阔的肩背。他抬手接过口供,右手略一动,严陆卿骤然惊道:“殿下肩膀在渗血……”
“无事。”萧挽风不甚在意,继续翻看口供。
黄内监供出多少,并不要紧。
“最有用的供词,昨日他已当众喊出口了。”
昨天把黄内监拉出去刑杖,绝望之下,他当众崩溃大喊:
【奴婢知道许多宫里阴私事,冯喜老贼以为我不知情,其实我知晓啊!】
【愿意说给殿下,只求免死!】
绝望大喊而出的这两句,才真正致命。
利用得当,可以攻心。
黄内监在宫里毕竟也算有地位之人,随他传旨的宫人迫于威吓,或许会隐瞒不报。
萧挽风问:“有什么法子,把这两句传去冯喜耳中?”
严陆卿想了半日,忽地失笑:“殿下的后院里,不是供养着一双眼睛?是时候用起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萧挽风吩咐顾淮:“传穆婉辞来书房。”
顿了顿,又额外叮嘱:“叫她带盒胭脂来。”
竹帘后人影晃动,谢明裳望了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
辰时正,天光大亮。胡太医如常进书房请平安脉。
萧挽风坐在罗汉榻边,衣袍袒露。
胡太医忙碌地止血、敷药,又取来纱布,层层裹住他肩头新添的咬伤。
亲兵清扫出满簸箕的碎纸片,惋惜地拼凑半天,但撕得太碎,只有几幅小像幸存。
谢明裳趴在窗边,继续专注地作画。
这回画的,还是骑骆驼的鹅蛋脸妇人。浓密长辫盘于脑后,身穿长裙,弯刀挂在驼峰上。
与之前那副撕碎的不同,她画出鹅蛋脸后,并不停歇,而是一笔一划地添加五官。
琼鼻,樱唇,双眼皮。眼神灵动,似笑还嗔。
谢明裳放下木炭枝,捧着画像出了一会儿神。她昨夜清晰地看见这位母亲了。
篝火热闹,歌声嘹亮。光芒映亮半边天幕,圆月挂在山腰。母亲手持弯刀,正向长生天献舞。
族中一年一度的盛事,本该肃穆敬畏的时刻,母亲却在连串的旋舞当中一个急停,面庞笑盈盈地转向篝火边,冲抱膝坐着的懵懂年幼的她顽皮眨了下眼。
大胆而无畏的母亲,几乎任性了一辈子,几乎笑了一辈子。
在人生最后时刻,流了满脸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