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掩住呵欠,她困了。
滴血的手指很快便止了血。萧挽风握她的手,引她去内室歇息。
内室灭了灯。谢明裳在床上来回翻滚几圈。木板床还是硌的慌。
她一骨碌起身,想和前两天那般,继续睡外间的罗汉榻。罗汉榻虽然小了点,睡起来可舒坦多了。
但这几天和她早晚都在一起的关内贵人不再妥协。他把她按回床上:“今晚和我睡。”
谢明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侧卧在她身边的男人似乎也睡不着。
内室黑暗很久之后,还能听到彼此细微的翻动声。
萧挽风闭上眼,那条鲜血涂抹的血河便出现在视野里。
他哪能睡得着?
血河里有尸体。所以,树梢上才蹲满秃鹫。
树梢上的秃鹫,去血河里啄食腐肉……
她亲眼看到的?还是想象?
萧挽风思忖着,翻了个身。黑暗里骤然对上一双明亮大睁的眼睛。
床里的小娘子目不转睛,也不知盯看了他的背影多久。
萧挽风:“……”
他怕惊吓到了她,极缓慢地伸手,在她略紧张的目光跟随下,修长有力的手落在柔软的脸颊上,轻轻抚摸几下,又安抚地拍拍她紧绷的肩胛。
绷紧的肩膀放松下去。谢明裳主动凑近一点,开口和他说话。说得极小声。
“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萧挽风不动声色地接话。
“为什么我有两个阿兄,两个娘。还有两匹得意。”
“说说看。”
受到鼓励的小娘子一骨碌坐起身,赤脚下地,轻盈地小跑去桌边,抱回来大摞画纸。
萧挽风重新点起床头油灯,两人肩并肩坐在床边。谢明裳很快翻找到浓眉大眼的少年郎画像。指着他说:“第一个阿兄留在了雪山上。”
又翻出谢琅的画像,“第二个阿兄出现在京城陪我。”
她很快翻出空白面孔的妇人:“第一个娘,也留在雪山上。”
又指着谢夫人的画像:“第二个娘出现在京城陪我。”
“还有得意也是。第一匹得意留在雪山上,第二匹得意出现在京城陪我。所以。”
盘膝坐在木板床上的小娘子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神气地一歪头,对深夜陪伴在身侧的男人说:“我现在知道了,你确实没骗我。”
“石洞里的阿折折死了对不对?就像我第一个阿兄,第一个阿娘那样,他也留在雪山上。所以你出现在京城陪我。你就是第二个他。”
谢明裳以全新的眼光,再次上下打量面前颀长健壮的男人。
虽然还是关内贵人的打扮,但她不再防备他了。
谢明裳放松地吹熄油灯,咕咚,睡了下去。
内室又陷入黑暗。
萧挽风不知如何说起,坐在床边沉默片刻,开口说:
“他没有死。开春雪融时,他走出了雪山。”
“他留在雪山上了。”谢明裳坚持说:“所以你才出现在京城陪我。”
萧挽风还要再说:“他——”
秀气纤长的手在黑暗里摸过来,捂住他的嘴。
谢明裳从身后拉扯他手腕,眼泪汪汪地打呵欠,“别说话了。我脑壳疼。我们睡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