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肉体凡胎,会疲惫,会愤怒,会受伤。在风浪里颠簸久了,不知不觉晕了船。哪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
“晕了船,差点跌进风浪里。后来慢慢才站稳了。”
为什么站稳了呢。
谢明裳慢慢地回想。掰着手指头一桩桩地细数。
“有匹叫得意的马儿,它是我一个人的马。它喜欢我,现在只许我给它刷毛,不许旁人碰。”
第76章第76章谁说你是棵沙棘?
得意是匹很聪明的马。表面很乖,其实淘气的很,谢明裳偏爱它,它便格外喜欢追着她讨果子,只追着叼她的头发。
如果没了她刷毛,它死活不肯别人靠近;没两天便会是一匹满身泥点的斑点脏马儿了。它很依赖她。
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马场,植满绿草,乍看三分像关外草原,看着就觉得敞阔。她常跑马。
不是心情好的时候才跑马。其实很多时候,心情不好也去跑马,多跑几圈。心情便像这片草场般敞阔起来。
“身边有个叫顾沛的憨憨。有时心情特别不好,我就去找他练刀。人憨实了点,刀法着实不错。最重要的一点,他不会让我。”
实打实地赢他几场,她便知道,哪怕战乱当中,她也能护住身边的人。
弯刀不离身,此刻就在腰间挂着。谢明裳抚摸着弯刀银鞘。
不知整夜没睡的缘故,还是要下雨?视野有些模糊,天幕上的星子变得朦朦胧胧的。
但五娘落在她肩头的泪水还湿着。她便对着朦胧的星子,若无其事继续往下说。
“人站在风浪里颠簸久了,哪有不晕的呢。得有东西支撑,才能稳稳地站住。”
兰夏、鹿鸣。端仪,母亲,哥哥。
“还有……”
有个毫无底线地纵容她的人。他打头站在船头狂风暴雨里,他身后所有的人,也都稳稳地站在风雨里。
不止接住狂风骤雨,还接住了她尖锐的怀疑、质问、试探,纵容她的脾气,圈出安全地界,放任她四处溜达。
分明是艘风浪尖剧烈颠簸的危船,她在船上待久了,居然不再感觉晃荡。
斗篷里有点闷热,谢明裳解开斗篷透风,露出两位小娘子三分相似的秀气眉眼。
“五姐姐,二叔二婶从来都撑不住你。你如今看清了,他们连自己都撑不住。”
“仔细看看周围,看看自己。在你自己身上、在周围,找一找能撑住风浪的东西。”
“站住了,站稳了。想留京城也可以,想回老家也可以。”
玉翘露出似笑却又似哭的神色,抖着嘴唇说道:
“明珠儿……我和你不一样。我身边哪有撑得住我的东西呢。我自己的爹娘靠不住,弟弟还那么小,这么多年攒的私房细软,被我赌气全捐了庙里……”
谢明裳扬声召来耿老虎:“耿叔,劳烦你去前院找一找阿兄,转句话给他,帮我拿点东西来。急用。”
耿老虎大步离去。
隔不久功夫,提一个京城送礼常见的黑漆大提盒回返,沉甸甸地放在谢明裳面前。
“大郎君说,上回送来十块整。家里融了三块,剩下的都在这处了。”
谢明裳当面打开提盒,取出一张金灿灿的足金饼,摆在谢玉翘手里。
“拿着。”
谢玉翘握着沉重的金饼,猝不及防,惊得瞳孔剧烈震颤。
金饼下还压着第二张金饼。谢明裳当面清点,一斤重的足金饼,七张摞在一处。
她把金饼连带提盒递去谢玉翘手里。
谢玉翘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不成!太贵重了,我不能——”
谢明裳感觉眼前晕眩,玉翘的动作晃得她更发晕,她把提盒放在玉翘身侧,闭上眼睛,对还在推拒的五娘说话。
“你身边当真没有能支撑的人?还是你看不见?你在山上修行那阵,我娘一趟趟地往山上跑,你看不见?守着你不离不弃的何妈妈,你看不见?”
“别只找我诉苦。七斤金饼拿去。撑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