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身为翰林学士,可以御前面圣。我写了封信留给父亲。我想,由父亲出面,求圣上旨意除去你的宫籍,放你、”刘氏喘了口气:“放你归家。”
谢明裳心里默想,不会放的。
她这把注定要插在河间王府和谢家之间的双刃剑,这么久也未能显出功效,把她掷上棋盘充做棋子的人,不会轻易放她回家的。
“嫂嫂不要再操心这些事了。你只管好好养病,其他的事等爹爹回来——”
刘氏眼睛大睁,因为脸颊消瘦而越发显得瞳仁黑且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谢明裳被她盯得说到半途便不下去。
谢夫人在床边沉声道:“答应她。”
“……好。”谢明裳握住大嫂的手,勉强笑应下:
“就劳烦刘老大人,劳烦他上书,替我去除宫籍,放我归家。”
刘氏吃力而欣慰地笑了。
消瘦到戴不住镯子的手腕四处摸索,在枕头下摸出一封字迹颤抖的书信,郑重交付谢明裳手里。
第75章第75章站稳
谢明裳紧攥书信,不知不觉间,呼吸已乱了。
耳边听嫂嫂又喊:“琅哥。”
谢琅坐在妻子身侧,紧握她另一只手:“再等一等,已知会了你母亲,她马上便来探望你。”
刘氏摇头:“等不了了,琅哥。等我走后,你守我半年。半年后再续弦罢……我要去陪我们的孩儿了。”
交握的消瘦的手渐渐松开垂落。
刘氏的眼睛闭上了。
谢明裳握着微凉的手发愣。也不知枯坐了多久,她颤声说:“娘,阿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谢夫人早已泪流满面,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地上,不出声地恸哭。
良久,谢夫人沙哑道:“是我害了媳妇。她和阿琅成婚三年无子,我时常念叨孙儿。她失了孩儿,心里愧疚于我,不敢告诉我,瞒我那么久,却叫我撞破了……那晚上我为什么要过来!我为什么不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和家里人无关。”谢琅俯下身,手指抚过发妻仿佛沉睡的容颜。
“苑娘三四月受惊太过,怀着双身子,吃不下,整日呕吐,又忧思难以入睡,那段日子大伤元气。这一胎的胎相始终不稳。”
“是何人让谢家日夜受惊?让苑娘日夜受惊?是何人害了我妻儿?”
谢琅的声音极沉冷,一字一顿:“母亲,另有其人。不是你。不是我们谢家任何人。”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响动,刘家人深夜赶来了。
谢琅起身,大步出房门去。
谢明裳握着嫂嫂的手,茫茫然坐了许久,不知哪个跑进屋里禀事,母亲起身出门前拉她一把,她又茫茫然跟随母亲出门,在耳边众多嘈杂声响里,前后走出后院。
前院的人更多,灯笼火
把四处点亮,火气熏得人眼睛睁不开。她追随母亲的背影走着走着,竟然踉跄一下,差点摔下台阶。
台阶下伸来一只手,把她接住。
萧挽风的轮椅停在长廊边。
他深夜会罢客,并不休息,直接赶来谢家。
谢夫人得下人报讯,领着女儿出门来寻的,也正是河间王。
谢夫人的眼角泪痕早已抹干净,冷淡而客气地道:
“家中媳妇不幸过世,深夜急召小女回家见最后一面,惊扰殿下深夜登门。如今赶着治丧,人多忙乱,恕谢家接待不周,请回罢。”
萧挽风并不多言,只一颔首,道:“节哀。”
谢夫人深深地看一眼女儿:“明珠儿,把你嫂嫂的遗信给我。”取过谢明裳至今攥紧手心的书信,转身去前堂。
萧挽风握着谢明裳的手,她的手心汗津津的,全是冷汗。心跳激烈,仿佛散乱鼓点。
“能走么?”他在灯笼光下打量身侧人的神色,“要不要喝口药酒。”
出来的匆忙,谁想得起带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