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咳了声,目不斜视地进书房去。
说起来,胡太医昨日跟随入宫,过得也不容易。
面对太医院众多前辈的质问,左支右绌,狼狈应付,冷汗流了一箩筐。大晚上地被留在太医院,整夜挑灯商议河间王腿疾的药方,具体轻重如何,该怎样医治。
今天清晨宫门开启,他才被放出来。
胡太医在书房里密告:“昨夜里,太医院的老医正,趁身边无人时偷偷问下官,是打算好好地医治呢,还是表面上治一治。”
萧挽风此刻又坐在木轮椅上了。
木轮椅靠近窗边,雨丝飘进室内,落在身上只觉得凉爽。撩拨他半日的小娘子笑盈盈坐在对面,无事人般旁听着,他身上燥得很。
身上燥热,脸上反倒半分表情也无,他身子往椅背后仰,筋骨分明的手背搭在木椅上,漠然道:“你如何说。”
他面无表情起来,倒把胡太医紧张得说话都不利落:
“下官、下官哪敢多说什么。下官当即噗通跪倒,求医正指个明路。倒把医正吓得不轻,也噗通跪下了。”
两边跪倒互拜半天,被同僚拉起。
太医院众御医商议到半夜,共同拟定下一张无功无过的内服药方:吃不死人,也治不好伤病。
外加十日一次的针灸:稍微减轻些腿伤疼痛。至于能不能治好,那就他听天由命了。
萧挽风听完一点头,赞赏道:“应对得不错。”
胡太医高高拎起的心这才放回胸腔。
这边开始诊脉,那边谢明裳心不在焉地听着。
胡太医问起,既然入宫赴宴已经平安度过,何时开始治腿疾?被马蹄铁踢伤的筋骨有少许错位,不能再耽搁了。
萧挽风答得还是那句:“不急。等两日。”
胡太医诊完脉,又说:“还是阳盛过于燥热的症状。天气都入秋了……下官再开点食补方子。”
人退出去后,谢明裳问:“闭门谢客,又不急着治腿,这几天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谢明裳眨了下眼。真的?
“外书房宽敞。白天我都待书房这边,可不可以?”
不论哪家宅邸,外院书房都是家主会客议事的机要地。
在河间王府可以自由出入外书房的,只有王府长史严陆卿、亲卫队正顾淮两个。顾沛都不够资格。
谢明裳故意这么问。人人都有逆鳞,她想试探他的逆鳞到底藏在何处。
萧挽风居然毫不在意应下,“可以。”
谢明裳:“……”
书房机要地,真不要紧?
她开门出去,招呼门外把守的亲兵,去一趟晴风院,把她日常惯用的东西全搬来。
淅淅沥沥的秋雨声中,书房亲兵来回地搬。
洗漱的银盆,面巾,铜镜,梳头的篦子,装秋衣的五斗柜,放零嘴盘子的几案,银鞘弯刀,都堆进书房。
原想把贵妃榻也搬来,尺寸太大,放不进狭小内室,丈量半天作罢。
“兰夏和鹿鸣呢?她们两个可不可以进书房陪我?”
萧挽风坐在三尺宽的大沙盘边,手里掂一枚红色小旗,说:“不可。”
谢明裳瞥他一眼。
这是第二桩被他喊停的事。
只容忍她自己出入书房。身边亲信不可。
下午,严陆卿领着众幕僚齐聚外书房。
众人默契地绕过五斗柜和零嘴盘子,没有一个人对书房窗边叼着乌梅慢悠悠擦刀的小娘子提出疑问,围拢在三尺见方的大沙盘边,争论得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