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珩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只说,“我带你回去上药。”
沈烁舌尖抵了抵脸侧,视线再次落到墓碑上,“你不再跟纪霖说两句吗?”
顾允珩:“该说的都说了。”
“我还有话,”沈烁推开顾允珩,往前走了两步,他盯着那张黑白照片,认真道:“纪霖,你的剧本写得很好,顾导在非常用心地拍,你放心,我也会好好演的。”
顾允珩神色微动。
沈烁把那束茉莉花正了正,“等电影上映了,我再来看你。”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下山,纪枫来了电话,说他跟着他妈妈一起走了,让他们不用管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沈烁抬手看了眼手背,他担心自己会影响拍摄进度,但转念一想,要是他不帮忙,那一下砸到顾允珩头上,可能耽误的时间会更多,毕竟那个女人下了狠手。
顾允珩并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完全不反抗?
于心有愧?
公墓外面有一个小店,门口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束,还立着一个冷饮柜,顾允珩挑了瓶冒着冷气的饮料递给沈烁,“冰敷一下。”
沈烁接过去。
顾允珩的车停在路边,他替沈烁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但沈烁自己用没受伤的手打开了后座的门,“我坐后面。”
顾允珩应了声好,绕着车头回到驾驶位,“困了就睡。”
沈烁没回话,却倚着车窗闭上眼睛。
轻微晃动的车像是儿时的摇篮,他本来不想睡觉,但胡思乱想了一通后,还是睡着了。
沈烁醒来时夜幕早已降临,受伤的右手一动就疼,刹那间将那点软绵绵的睡意驱散干净,他坐直身体,往窗外看去,周围黑黢黢的,并不像是酒店楼下。
“还在山里?”
沈烁打开车门。
远处,曲折的山路尽头亮着好几盏灯,依稀可以看见堆在路面的石块和泥沙,以及工人忙碌的身影,沈烁猜测前面应该是塌方了。
看来他们被困在了山里。
沈烁借着微弱的光亮,看见了在观景栏前站着的顾允珩。
彼时顾允珩正在打电话。
“下午我去了公司,后期在剪辑,你明天去盯一下。最近这几天天气不太好,外景没法拍摄,需要把配音往前提,等我回去了大家一起开个会。”
那头是程海,连声答应后,忍不住又问,“顾导,听你声音不太对劲,你还好吗?”
顾允珩说,“没事。”
程海犹豫后还是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今天是纪霖的生日,你又想起他了。顾导,当年没人知道直升机会出事,你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是给你抵命。”
“你该走出来了。”
顾允珩眼睫闪了两下,只说,“先挂了。”
塌方的路段在半山腰,车子停在半山腰的观景台,顾允珩站在最靠外的栏杆边,远眺港城金光璀璨的夜景。
港城是纪霖向往的城市,此刻的他也长埋在港城的山顶之上,日日夜夜望见港城的繁华。
顾允珩想起纪霖的脸,想起他信心满满地说,他要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编导,他要写出最好的故事,再把它拍成最好的电影。
然后站上领奖台的时候,他要感谢他的两个哥哥,一个是亲哥纪枫,一个是他的师父兼哥哥顾允珩。
和纪霖相处的一切电影画面般闪过脑海,顾允珩垂眸望着城市的绚烂霓虹,手里把玩着一只冰面打火机,没有烟,烟被他刻意扔在了酒店房间。
沈烁踏上观景台的刹那,他如有所感地回头。
“醒了?”
沈烁停在他旁边,两手搭在栏杆上,两人的手肘似有若无地碰撞着,“怎么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