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时目光下挪,跟着去摸她唇,不依不挠地问:“那还要改日再议什么呢?”
“总归不是今夜他要的东西。”
他俯下脸,唇替了手指,轻触上她的,低喃:“有什么用?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说着他尾声发了狠,唇齿用力,到底没舍得再伤她唇舌,直往下去咬她下颌——
床上再情迷再意乱,今安不想被人知道,虞兰时就没在她衣裳外的地方留过一点印子。眼下一个不妨,真叫他得手,今安下颌一疼,推开他。
虞兰时趔趄一步,借树翳缝漏下的一束灯笼光,看她脸上那处牙齿咬出的红痕,笑起来:“不管,最好让外头那些人全看到。今安,都是你害的我。”
害他患得患失,害他满心嫉恨,恨上每一个到她面前现眼、与他争夺的人。
明明疼的是她,反而是他的眼神看着可怜。
“只有我一个,不可以吗,王爷?”
烏夜啼(七)
无妄之灾。
下颌被咬的地方没出血,这个力道也要出来印子。想必明天招摇过市,人人都要往她脸上瞧几眼,再猜测她府里到底是豢养了什么情人脔宠,这般恃宠而骄。不消半日,流言定是满天飞。
而面前这人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混账话,理直气壮得很,今安真怀疑后院是不是已经养了别的什么人,只是自己忘记了,不然岂不是白白担了负心名。
今安越想越火大,盯着虞兰时的目光越冷。
场面一静下,无理取闹的人突觉心虚。
虞兰时靠过来,咬人是他,心疼也是他,手指轻揉她唇下红痕,说:“我错了,你罚我罢。”
他一说,今安视线扫去他脸上,灯笼光昏昏照清他眼鼻唇一线下来,哪哪都漂亮,哪哪都好咬,咬在哪一处都是让他称心如意。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心思,和他一起顶着这种暧昧痕迹出去,不等于是昭告天下二人关系匪浅吗?
今安推开他的手,“虞兰时,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次次都来这一招。”
又缠人又烦人,没皮没脸,没完没了,今安每次要发火,都教他纠缠得忘记。是生的一张白皮充兔子,剥出皮看才知道是一只大尾巴狐狸,诡计横生,处处挟今安的好色心。
虞兰时眼睫扑簌几下,眼皮底下偷看她,扯她袖尾,“我错了。”
又被今安推开。
两人拉拉扯扯之际,忽然听到近处传来一声呼唤。
“兰时兄?”
捡到白玉的卢洗,一眼认出手上是虞兰时挂腰封的玉佩。心里犯起嘀咕,这兰时兄,天天丢玉佩,多厚的家底也不是这样个挥霍法呀。
往四周看看,楼台亭阁重重,张灯恍若迷宫,卢洗辨不出方向。王侯府邸,前门骑马后门出都要行上一刻钟,光是眼前岔道就有三条,他倒腾断两条腿也难找到人。可是方才明明前后脚出门,说不定人就在附近。
似乎听见说话声。
前面有处月门,花枝攀墙,漏窗里景象寂暗,只见低檐下一点灯笼光。看着是通往主人家的正院厢房,轻易不进外客。卢洗刚要掉转脚步,转念又想,万一兰时兄不小心迷路了呢?
几番纠结,他走到月门口探头往里瞧,直溜的一条青石板巷,树冠山石里几处屋檐,零星挂着灯笼。
“兰时兄——”
若是卢洗侧一侧头看旁边,说不定能在相隔数丈的树影里发现眼熟的衣袍颜色。那一处,树叶声沙沙,虞兰时正一心想系好今安的衣襟扣子,急得手忙脚乱。
两粒暗扣缝在衣裳内里,解开容易系上难。逞凶时毫无顾忌,哪想过会有此时。耳听外头声音越来越近,抬眼看头上灯笼,照得两人身上赤红绿沈分明,再显眼不过。虞兰时身形挡住今安,勒抱着她腰背要往更深暗处去。
好在天够黑树影够宽,不知是百岁出头多少年的老树,枝干从墙角张到厢房屋檐。眼见着探进月门的那颗脑袋随时就要看过来,今安扯着虞兰时衣袖几步跨过,就近推开一扇门。
关门的轻微响动在静夜颇为突兀,卢洗正努力往路尽头看,闻声转头,看到偏僻一角大树垂须摇荡,风吹动没合紧的门缝,再无异样。
是间放杂物的柴房,尘封久的木头味道弥漫在鼻端。就着窗外微光一眼看到底的屋子,往里走几步都怕碰到堆起的柴火。躲进来的二人脚尖抵着脚跟挤在门边,头靠头贴窗瞧外面动静。
窗户糊了层布,里头太暗,庭院便显得亮,足以看清矗在月门边的人影鬼鬼祟祟,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看个究竟。定栾王府中戒备森严,往日里前后院必有看守,今夜因宴席撤走一批,而见着自家王爷被那个暖床的缠住,阿沅忙不迭撤走剩下人手,生怕又重现静室那一夜情状。以至于现在没人来赶卢洗。
今安没在自家府邸里当过贼,躲进屋才反应过来,怎么跟被人捉奸一样?这不是她的地盘吗?转念一想,现下既然已经进来,再出去又麻烦,不若等人走了再说。
背一松,靠进身后人胸前,今安侧眼,瞧见虞兰时绷紧的下颌角,道:“不是说要给外头人都看到吗,不过只来了一个,怎么要躲?”
虞兰时与她对视,她琥珀眸里笑意促狭,在嘲笑他。
目光往下,她脸上脖子还有红潮,窗布透进的微光照见,一寸一寸,都是昭示迷乱的颜色。她自己看不到,便不知这些颜色放在她脸上身上是什么情形。藏起来尚且心慌,虞兰时疯了才让别人看到。
虞兰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