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脱落枯枝,慢悠悠地掉在案面。
虞兰时走进这片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暖光里,探手去摸案上的花,碰到今安指尖,说:“很好看。”
“好看吗?”今安轻折眉心,不是恼,是在回忆,“迎风就长,打许久的仗也烧不尽它,来年又是大片大片地开。不像这里的东西,精心饲养,用点力就会弄死。”
近些年今安颠簸往天下各州,唯独与生养她的故乡仍然离得很远,眼前一捧从故里带来的旧颜色,在这寂夜突然勾起她一点点惆怅。
今安转头,目光如流水从虞兰时半束的乌发流到指尖,“洛临城当时见你,好像就是小淮现在的年纪?”
虞兰时握起她的手,从指尖摩挲到指根,想要擦掉她碰过别人脸颊的痕迹,不甚在意地问:“是吗?”
他更在乎一些别的,“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该与别人保持些距离,就算他只是个孩子。”
虞兰时说话神色认真,不是开玩笑,发觉这一点,今安啼笑皆非。
今安食指挑起眼前人下巴,端详着,“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和本王说话。”
以前以前,又是以前。
“王爷是在意我——”
虞兰时就着被俯视的角度,眸光从半遮的眼睑漏出,回看她,“还是在意以前的虞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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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他扛着醋坛子走来了。
扶桑花(三)
十七岁的虞兰时孤傲且冷清,被乍识的情愫撞得晕头转向。青涩地、狼狈不堪地向心上人献上所有,也得偿所愿,一无所有。
十九岁的虞兰时已经被情和欲浸透了,欲望掌控着他,有时也变作他手里握住的兵器。
虞兰时坐在席子上,脸颈上扬,殊丽的颜色从他无暇的脸、眼眸、指尖各处,狠狠地刺向今安眼底。
“说我长进,又说我还不如以前。为什么要怀念以前的我呢?”
“王爷难道不知道吗?他已经被你丢在了裘安,你不要他了,不是吗?”
“为什么?”
积压在心底的恶意膨胀到没顶,逼着虞兰时要问个清楚。
其实虞兰时不想将这些话问出来,这些话都是些什么东西,求着对方给一个答案。他大可像以前一样只要呆在她身边,其余装聋作哑,什么也扮作不知。可是他不想再让对方可怜他了,软弱又可欺,换回来的莫过于是再一次被丢下,随意舍弃。怪得了谁,连他自己都要唾弃。
虞兰时是真的不甘心,很久很久之前就想问清楚,问清楚眼前这个人,为什么总能这么云淡风轻,随意来去,留他一个人深陷泥沼。
他再不肯将过往的糊涂账胡乱翻过去,那些事已经成为心中暗刺,每逢静夜便要钻出来扎出血。
不知何时,庭中又下起雨来,嘈嘈杂杂,围困局中人。澎湃的雨水将寂冬与暖春割席,情债也要求个分明。
鲜少有脾气的人,头一次,今安从他的眼里看到锋芒,险些将她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