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窗户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卢洗睡意朦胧的声音传出,“可是兰时兄回来了?”
虞兰时停在半敞的西厢门中,向那头应一声。走去窗边,出门忘记关窗,边榻小桌被淋透,上头几本书籍也遭了殃。
“可有把玉佩找回了?”
下袍束封空无一物,他把什么都落在了那扇昏暗的屏风后。虞兰时看见窗外辽远的天云,月影依稀,“找到了。”
“那就行。兰时兄不可太过醉心学术,整日丢三落四,可真让人操心。早些安寝歇息……”
东厢窗合上,说话声渐小,四周恢复静谧,梦乡人自去梦乡。
虞兰时听了半宿檐下雨声。
扶桑花(一)
长风扫地,昨夜涉足过的流水落花了无痕迹。
第一天王侯辇架并百官一同到达祭坛,第二日,来的是各州番王。
禀禄在前门迎接,一一登记在册。
祭坛脚下建起长阶,仿造山型构造,四周密林丛丛,站在中腰阶上,可将方圆半里一览无余。日头刚过天中,远远见着又一队人马来到,禀禄斥人上去查看兵器,尽数缴收。
按照顺序,这个时辰来到的是连州藩王。
马车四个顶角挂穗,摇摇晃晃,帘一打,里头走下来一个年轻男子,雪白的一身大袖袍,袖尾滚着绿竹叶绣。走动时风掀袍袖,他举目打量四周,目光一转越过林立的禁卫军,漆黑的瞳望定禀禄。
连州侯殖地数十载,论年纪也该是不惑,来的这位太年轻了,无论如何也对不上。论藩王述职,禀禄侍在御前十来载,见也未见过这位。禀禄低头扫视名册,目光在连州掌兵都督几字后的名字上停了一停。
禀禄率人上前见礼,“见过燕都督。”
白衣乌发,长眉淡唇。来人斯文儒雅的一派风姿,见人三分笑,眼尾唇边俱是弯起合宜的弧度,令人如沐春风。不似把势弄权的高官,像书生。
他说:“公公不必多礼。侯爷近年来身体不佳,受不得长途跋涉,特遣燕某前来述职。”
这是实话,辩驳不得。连州侯罗仁典称病连连,内外一应事务都挂虚衔,已是各州皆知。知晓内情的道是受独子牵累,后继无人,已有退隐之意。更传沸于众人诸口的,是年富力强的豺狼登堂入室,撕咬连州腹地,欲取而代之。
豺狼指的是谁,禀禄今日有幸,得见真人。
不必多说,禀禄道都督辛苦,引人踏上长阶。
“稍等。”燕故一摆了摆袖,转往身后敲了敲马车壁板,说,“这里都是石梯,马车上不去,下来罢。”
语气与方才对禀禄说话时全然不同,这位远道而来的掌兵都督,从露面伊始,脸上扣紧微笑虚假的面具,此时稍稍露了一点真实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