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他小时候和爷爷居住的院子,找到了他曾经看着爸爸妈妈带着哥哥离开的那个路口,也找到了他死亡前居住的半山别墅,找到了他的墓碑。照片中的黑发小青年脸庞帅气,皮肤白皙,与现在的蓝烟毫无相似。但温斯特依然能从他不屑而无谓的笑容看出他就是他的蓝烟,蓝烟很喜欢露出这种表情啊,好像总是很骄傲很欠的模样,可温斯特却觉得很可爱。他轻轻地抚摸着他冰冷的照片。十年已经过去,这具年轻的身体永远地停留在了23岁,而他的蓝烟才刚刚18。这个世界如此热闹非凡,怪不得他的蓝烟会觉得他的世界沉闷枯燥。蓝烟生病了,发了高热,他们还请了人去医治他。多此一举,尽管他这样想着,但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受了这么多的屈辱,怎么能像普通人一样死去?他们好像点起了炉火,火光摇曳在青灰石砖上,可蓝烟还是觉得很冷,很孤独,他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眼前总是出现奇怪的画面,一会是妥瑞朵在藏书室羞涩朝他道歉的模样,一会是唐娜狰狞地举起沾血的铜雕烛台,一会是穿着洁净教袍的西里斯坐在高窗的书桌旁温和地劝导他,有如智慧的长者……他遇到了很多好的人,他与那些好人都成为了朋友,也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人,那些坏人只是增加他阅历的谈资。如今,他的身边空无一人。他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去死,这样那些卑劣的人就没有办法当众羞辱他了……可还是不甘心,他泪流不止,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啊!雨在夜里停了下来,寒风在佩加太教宗宫前的圆形广场上肆意吹拂,穿过无数根圆柱与宫廊,不断发出可怖的声响。这场小小的人类与血族的战争终究还是以血族胜利作为了终结,诺艾尔的小王国是这块大陆上的唯一星火,掐灭了它,在许多人看来,也掐灭了人类最后一点自尊与不屈。当初那个叫做炸弹的东西出来时,确实吓到了一些吸血鬼,包括赫士列特,毕竟,从前从没有人类能够正面杀死过吸血鬼。黎明前,赢得一场胜仗,在佣人的伺候下换好睡袍的赫士列特·勒森布拉前任亲王殿下,心情愉悦地享用完一杯甜美新鲜的血液,正准备做一个美丽的白日梦。锦被柔软,壁炉的火焰令房间干燥而温暖,玻璃窗上氤氲着朦胧的水汽,这一切都令赫士列特感到美好而安详,他靠在床头,拿起一本诗集,准备朗读一首他喜欢的诗抒发下充盈心脏的彭拜情感。女佣将壶中剩余的鲜血注满空掉的玻璃杯,又在盘子里添加了两块小柠檬蛋糕,正准备端起托盘离开。他颇有仪式感地戴上了不需要的金边眼镜,正准备翻开书本,一个黑影迅速撞向了卧房巨大的花窗,撞破了玻璃,直冲靠在床头的赫士列特,他抬起头,红色的瞳孔惊惧地收缩,却已来不及躲闪,黑影重重把他砸进了羽毛软枕中,血液与玻璃碎片落了满地,寒风随即席卷而来,裹挟着细碎的白絮——什么时候,外面竟然下雪了。无数雪花打着卷儿飘落到暗红色的地毯上,厚重的黑色天鹅绒窗帘纷飞起舞。女佣手中的托盘被掀翻,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声。那是一具年轻男尸,四肢瘫软扭曲,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心脏消失了,血迹从窗口的地板直撒到床榻的暗黄色锦被,双目圆凳,表情惊恐,嘴角代表身份的尖牙突出——他是个吸血鬼!赫士列特愤怒地掀开压住他身体的尸体,正准备起身查看情况,一个倾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床头,一脚碾上了他的肩膀,瞬间把他压制回床榻,带着几乎要碾碎他骨髓的巨大的力量,威压充斥着整个房间,他瞳孔放大,惊恐万分,动弹不得!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了自己肩胛骨碎裂的喀嚓声,那么清脆而缓慢地回荡在他的脑颅中,骨头刺破了他强健的肌肉与坚韧的皮肤,鲜血迸溅到他苍白扭曲的脸上。那是一只穿着黑色小牛皮鞋的脚,形状奇怪,他从未见过,在往上是劲瘦的脚腕,被黑色薄袜包裹,然后是布料昂贵精细,笔直妥帖的裤管——消失的真王温斯特·兰彻·托瑞朵·梵卓,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那双幽深的黑眸犹如地狱的裂口,闪动的金芒是宛如熔岩的烈焰。赫士列特感觉自己的灵魂最深处都被看穿了,他的古往今来,他的过去现在,他的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记得的或不记得的,从出生的第一眼,到心动的第一次,从第一次的厮杀,到第一次的隐瞒……那力量宛如冻结河流的寒冰,缓慢而无情地挤压粉碎他的灵魂,让他知道冒犯真王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