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经历了今夜的一切后还能毫不在意地问出这样的问题——这种举动,只有神弑才做得出来,对此雾瞳早就习以为常了。刺她两句并非难事,但现在的凤凰没有这个心思。她只是沉默了几秒钟,转身朝教堂的正门走去。同时,淡淡道:“我已经不可能留在他身边了。”脚步声回荡在穹顶下,发出空旷又单调的音色。她拔掉门闩,抬手推门,老旧的门轴发出一阵“嘎吱”低响,几乎没过了神弑瞬间高兴起来的声音——“也就是说,瞳瞳会选择我咯?”一阵微小的厌烦掠过脑海,雾瞳加大了推门的力度,冷声道:“随便吧。”“真的?太好了~”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木门终于完全敞开了。夜风扑面而来,遥远天际传来了青鸟啼鸣的声音。很显然,它正在为主人平安无事地苏醒感到高兴。雾瞳提起脚步————动作瞬间凝滞。电光石火间,她倏然朝后空翻,足尖在椅背上稍一借力,整个人弹上了半空。光影摇乱,纤细青影悄无声息地落上了门扇上狭窄的立足点。几乎同时,一缕白雾蛇一般从她刚刚站立的地方窜了出去。寂静覆落教堂。门外幽暗的光线斜斜照入,将凤凰的身影分割成了截然的两半。她的脸淹没在黑暗里,从目光到表情,尽皆幽暗一片。良久,凤凰终于开口,微哑嗓音中冷雾缭绕——“你这是什么意思?”湖青眼瞳倒映着彩色玻璃下的窗台,以及——几秒钟前突然出手,用精神系魔法毫不留情袭击她的那个人。神弑显然是怔住了。她困惑地看着雾瞳,慢慢道:“我……让瞳瞳回到我身边啊。瞳瞳不是已经答应了么?”阴影中,凤凰蓬松的发梢微微一动,声音一分分沉了下去:“谁跟你说那种事了。我在问——阿弑,你为什么要偷袭我?”神弑恍然大悟,摇动着手指说:“你误会了,误会了啦,我怎么会偷袭瞳瞳呢?我想做的事情,只不过是让我们再像以前一样生活在没有其他人打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呗。换言之,”她托腮注视着雾瞳,声音明脆,“回到我的——精神世界。”“……”疑惑像灰雾一样把雾瞳整个罩在了里面。她觉得自己压根没听懂神弑在说什么。可是,在灰雾最深处,一根尖利的针“嗤”地扎进了她的心脏……那种异样的、刺痛的、令人作呕的……强烈违和感……像是为了让她更难受一样,神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不是任何心思污浊的人能够拥有的笑容。然而,她说出的话却深深浸染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因为,瞳瞳你……”“……从一开始,就是生存于我脑海中的人啊。”featherne1从门外吹来的风阴寒渗骨。雾瞳站在风口,却没有感觉到冷。过了至少五秒钟,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我说的话,你已经听到啦。”神弑无奈地偏了下头,目光穿过彩色玻璃停在了窗外的野草丛中,带着些微感伤悠悠开口。“我出生在人间最无聊的地方。从我降生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在身边的人脸上看到过一次由衷的笑容。他们赞美我,因为我有天赋;他们鼓励我,因为我能给他们带来光荣;他们朝我微笑,朝我流眼泪,朝我说精心设计过的话,因为他们贫乏的大脑根本不知道达成目的的其他手段。瞳瞳,你见过这枚戒指吗?”她抬起手,露出了纤细指节上一枚简单无饰的银戒指:“这是魔法帝国王者的象征——诞灭之戒。每一代国王的诸多子女中,谁能最先突破精神系魔法,就会成为诞灭之戒的继承人,被视作下一任的王。我第一次戴上这枚戒指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那时候,我的大哥已经二十岁了。”“领悟精神系法术,意味着所有人的大脑对你来说都不再是秘密。我在学会行走之前就学会了透视世界上最高贵的东西——人类的思想。同时我明白,我永远也无法得到任何人的真心,因为我无法尊敬任何人。”“三岁的时候,整个皇宫里已经没有愿意接近我的人,包括父王、母后和哥哥姐姐。我整天在塔楼最高的房间里看一本又一本枯燥的书,偶尔看看窗外的风景。我看到两个厨娘抱着装满苹果的箩筐一边走一边咬耳朵,看到老园丁大声呵斥学徒,看到侍卫队长朝姐姐的侍女献殷勤……越看越觉得他们全都无聊透了,想必他们也觉得我很没劲吧,没劲的怪物。每天晚上,我都梦到自己披着王袍在皇宫里走来走去,宫殿很大,但周围没有一个人。我知道,这里就是我的精神世界——既华丽又坚稳,每个细节都无可挑剔,却不会有人愿意走进来。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