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对岸的少女,坐在枯树下的石块上,期待地望着她眼前的这棵枯树能够重新焕发生机,抽出嫩绿的枝芽,开出温柔的花朵。
哪怕她的期待要花费漫长的时间,都无所谓,因为一条自枯树下延伸而出的锁链,早已将她留在了此处,不用担心,她会像前面的河川一般无法挽回的向前流走。
真宙想过去,却又不知为何无法横跨这条清浅而又平静的河川。
于是只能看着彼岸的爱世心中无声地问道,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在那里做什么?
而他这边,只有源源不断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双目无神却又似乎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一般地朝前缓缓走去。
在这时,他身后有人说他该走了,催促着他往前走。
可他不愿,说走去哪里?他不走,他只想去见河对岸的那个女孩。
那个人听到后摇摇头遗憾地说,他们与河对岸的那个女孩不一样。
他问,哪里不一样?
那个人说,那个女孩是因为不想离开,所以留在了那里,她留在了那里,是因为她不满,她不甘,她后悔,她想挽回一些她拥有过但她没能好好珍惜的东西……
只有等到她的灵魂平静了,执念消逝了,她就能够回到这里跟他们一样往前走了。
他问那个人,爱世有什么难以消解的执念?
而这个人摇摇头说谁知道呢,大概是希望有人能够爱她吧。
他又问,难道没有人爱她吗?
那个人看向他回答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没有。
……
真宙望着那边已经开始在河岸边撩水自娱的爱世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又乞求地问那个人,他不愿往前走,他能不能回去重来一次好好爱她呢?一如他在疗养院陪伴爱世时想的那样,他会守着她好好长大,与她相伴一世。
当然,他知道这种事一定会有也许他难以承受的代价,但他依稀回想起了在属于他自己那一生的弥留之际,他似乎曾做过的一场梦,在梦中的芒草之海,他和爱世就是那么平静又简单地相爱着,依偎着……
似乎谁也不会来打扰他们,谁也不会来介入他们。
他记得,曾经的他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如今,他却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那场梦,应该说是那个世界,不曾出现在他辗转的任何一个世界里,所以他暗暗期望着,那个世界是不是就是他与爱世重新来过的世界。
却不知,他的这个期待模样落在那人眼里,竟显得非常可怜。
“可以的,但,你不可以——因为你已经做出过这样的决定了。”那个对真宙这么说道。
真宙怔住,一时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什么?什么我已经做出过这样的决定了?”
“守着爱世长大,与她相守一生,是你已经做出过的决定了。”
是了,这个真宙当然不会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就是他也很意外这个真宙竟然也提出了这样一致的请求。
“难道你没有察觉到,你并不是完整的自己么?”
“其实从你一出生就是这样了。”
“你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是残缺的,所以会有月郎的出现,而月郎的灵魂也同样是残缺的,所以你会出现。”
听到这里,真宙就收敛起了自己的期待,他已经能够察觉到,这个人接下来的话,可能不会让他好受。
那人说:
“重生,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如同脑海中的一场构想,睡梦时的一场梦境,就能轻而易举地重来一场,然后提前预知,避免失误,弥补遗憾。”
“而这都是建立在拥有记忆的前提下,哪怕是逐渐会变得模糊的记忆,记忆都至关重要。”
“但如你这般身份的人,是不能留有记忆的,因为一旦留有记忆,对于那个人间现世来说,便接近于神明了,这不论是哪位神明都不允许的。”
“所以你只会没有记忆地重来,就意味着,你的每一世都是你的第一世。”
“所以你只能继续依照自己的感觉行动,就意味着,你对待爱世仍旧与第一世一样。”
“所以呢。”真宙木然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