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的车票是一大早的,汽车站里都没什么人。
走去车站的路上,我都在唠叨。
“坐车的时候要小心钱包,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念书要多注意身体,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读书不用那么拼可以,老是当第一名也很辛苦的,我们不用那么辛苦;吃的用的都不用省,没钱了就打电话回来,我给你汇;记得每餐都要吃一点青菜,不吃青菜手上会长倒刺,还容易口腔溃疡;如果路上有陌生人找你搭讪你不要理他,要是看到有人偷东西抢劫,你也不要冲上去帮忙,我们帮忙报警就行了知道吗,你还是学生,见义勇为太危险了”
颠来倒去,啰啰嗦嗦,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明明还有很多话想告诉他,明明还有很多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直想和他道歉,可是次次都梗在喉咙里,又咽下去。
就这么到了车站。
来得早了,空气甚至还有点凉,池迁把行李放好,车上人没齐,司机就说:“先上去坐着吧。”
他坐在窗子边,我站在车边上看他。
他把车窗推开,轻轻叫了一声:“爸。”
我靠过去,他突然探出身子把我揽住了:“我不懂该怎么做了,爸爸。”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脆弱。
我想抬手摸一摸他的脸。
“别动,我最后抱一抱你。”
我怔在那里。
“我以后再也不会逼你了,爸爸,我不会逼你了。你想做什么想和谁在一起都好,我不会插手了,和女人结婚也可以,那些事我再也不会对你做了,我知道,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把我当做一个男人来爱了。”他慢慢放开我,“我放手了,爸爸,我放手了。”
“爸爸,你会觉得好笑吗?”他的声音仍然是又轻又淡的,眼角却生生憋红了,“我曾经做过一个很荒唐的梦,梦里的你笑着说会爱我,如同我爱你一般。”
车子要开时,他伸手按在我左胸口,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陈俨,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车子开走了。
我仍旧站在那儿,在汽车绝尘而去的一瞬间,心空得好像快碎掉了。
记不清到底呆呆地站了多久,记不清是怎么回家的,也记不清用钥匙打开门的一刹那,看到冷冷清清的屋子,为什么突然就难过得不行。
连忙抬起胳膊使劲擦了擦眼睛,池迁又不是不回来,快哭出来的表情也太夸张了吧。
只要他一回来,我就和他道歉。我握着拳头,暗暗在心里对自己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