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这一阵,又有些乏了,瞌上眼便昏昏沉沉的,方才梦境的片段又断断续续浮在眼前,朦胧间感觉有人为他褪下外袍,动作十分轻柔地扶他躺下,掖好被子,温热的手指掠过眼角嘴唇,一路蔓延而下,贪恋又缠绵。清晰的触觉与缥缈的记忆缠绕在一起,似梦非梦,不知今夕何夕。恍恍惚惚间,他又听到有人唤他小叔,唇角扬了扬,晓得是幻觉,所以没有睁开眼。那人拽住他的手,温和的,暖融融的,他反握了回去。“这次,我不会走了的,小叔——”……再次来时天光已大亮,杜言疏试着动了动胳膊四肢,深吸了一口气,灵脉已经被解开了。神清气爽,灵力充沛,可见这肌肤相贴渡灵气之法,委实事半功倍……杜言疏缓缓坐起身,屋中无人,静悄悄的,冬阳透过窗格落入屋中,暖融融明晃晃一片,他揉了揉微涩的眼睛,侧头便瞧见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从内衫到外袍,十分洁净工整,杜言疏捧起来嗅了嗅,散发着日光的清香,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些恍惚。自从遇到宋离后,他总有种错觉,引之还在他身边。杜言疏笑着摇头,是自己疯魔了,这两日,也总是做关于引之的梦,明明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从未在梦中见到过他的。此番四下无人光线敞亮,杜言疏终于能好好查看一番自己的伤势,他稍稍低头,便瞧见心口上有一块暗红的印记,粉红的新肉收拢成小小的一个点,微微凸起,倒不难看,甚至说有些眼熟——和引之胸前的契印莫名相似……当真是……天道轮回呐……止住了漫无边际的瞎想,杜言疏将衣物一件件穿起,待将自己收拾妥当,突然眉头微蹙神色一凝,少了一样东西。他出门前藏在衣襟里的琉璃盒子,不见了,里面装着兄长交与他的眠蝉。难道是从剑上坠落入冰湖的时候弄丢了?抑或是在换洗的时候……杜言疏摇了摇头,宋离已帮了他这么多,自己实在不该对他有如此不光彩的猜测。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宋离端来了洗漱用水,笑道:“我料着杜前辈已经醒来了。”顿了顿,看杜言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关切问道:“怎样,灵脉运转可顺畅?”杜言疏忙敛了面上的异色,微微颔首道:“有劳宋公子,我已经大好了。”“其实前辈无需与我如此客气。”宋离脱口而出,面上依旧是和气的笑着。杜言疏微微一怔,心道我与这位宋公子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面上却淡然一笑:“……好罢。”宋离将洗漱用水放置妥当,迟疑片刻道:“方才我进来,瞧见杜前辈面有疑色,可是在寻东西?”“嗯……应该是先前落水的时候丢了。”“可是这个?”宋离说着,便从衣襟处透出一个琉璃盒子。“……嗯……”杜言疏呼吸一滞,可不就是这个么。“不是丢了,晚辈擅自拿了。”语气坦荡荡的。“……”杜言疏无语。宋离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淡声道:“晚辈冒昧一问,前辈要这眠蝉有何用?”杜言疏微微挑眉,心似被人刺了一下,指甲不自觉地朝手心掐了掐,声音沉冷:“知是冒昧,为何还要问。”此话一出,空气顿时静默了,片刻,杜言疏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重,缓了面色道:“多谢宋公子救命之恩,这两日也承蒙照料了,杜某定会报答公子,只是这眠蝉……对我十分重要,还请宋公子交还于我。”宋离没有立刻作答,抿了抿嘴唇,沉吟片刻道:“眠蝉能使人沉溺梦境逃避现世,晚辈认为,前辈无需这样的虚妄之物。”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杜言疏怔了怔,没想到宋离会以这样的态度与他说话,也忘了曾经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宋公子,请将它还我。”杜言疏冷着声,一字一字道,对他而言,眠蝉是他再见引之的唯一途径。宋离直视对方细长的眉眼:“如果我说不给呢?”“……理由?”“前辈是在逃避。”宋离一改往日的笑若春风,面色凝肃。杜言疏嘴角抽了抽,冷声道:“无需你置喙。”宋离捂住琉璃盒子的手颤了颤,从未有人见到过将愤怒形于色的杜言疏,可以说今天宋离撞了个头彩。半晌,杜言疏叹了口气:“抱歉,方才我失言了。”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把话说绝了,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救命恩人,即使要他的命也不为过,何况区区眠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