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停了,士兵歇了。
沉默而憔悴的朱季川也睡了。
胡子拉碴的他睡着时,眉头也是紧皱着的。
他胸前的衣襟动了动,有什么物事在衣襟里游走。
等他察觉到异样醒来时,他撕开了自己的衣襟,那枚印章不知为何缺了一角,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何有些发痒,还突然出现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很淡很淡的颜色,比小七妹眼角的红痣还要淡。
他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这一路,母亲交代他只吃白馒头,只喝清水,防的就是祖母的蛊虫。
祖母只有两条蛊虫,一条用自己的血养了后长在父亲的胳膊上,还有一条,母亲说祖母本来想喂给时安,被她防住了。
他只是接了一个印章而已。
怎么会?
他还有时间。
先生从中蛊到失控,是从清凉寺到回京都后,足足有一个来月的时间。
他才中蛊,一定还有法子。
他颤抖的伸出手,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试图剜掉这颗红痣。
刀尖下已经出血了,手却像控制不住般,突然移开松手,任凭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隔得不远的房间里,朱合洛脱掉手套,将右手白骨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揭开。
白骨上,有像血肉一样的东西在蠕动着。
那条红蛇越养越大了,已经快要长满他的右臂了,只剩一个白骨手掌,还见不得人。
“血缘越近,越滋养子母蛊虫。”朱合洛,“川儿,爹爹也不想的。”
只是如今千钧一发之际,生死攸关之时,容不得你有二心。
父子同心,其利断金。
他又包好了胳膊,先叫来了老忠:“仁多保忠动向如何?”
老忠:“撤到了六盘山脚,大雨之后,不知所踪。”
朱合洛了然:“估计是进了六盘山的几个山寨里了。”
他又叫来了其他心腹部下:“粮草辎重来了吗?”
等将所有的情况都了解之后,他叮嘱老忠:“城外挖壕沟的不能停,这批累了换下一批上,全力赶工。”
之后,他走去了书桌的沙盘边。
三面不同颜色的小旗从三路军分别往熙州来,白旗插在六盘山,却将红色的小旗果断地往渭水与洮水相交处一插。
他冷笑了一声:“李昱白,纸上谈兵可是兵家大忌。”
左手一挥,将沙盘上除了红色小旗外其余的小旗全都推倒在沙盘里。
随手拿起一杯茶浇了下去。
茶水毫无章法的从沙盘上流得到处都是,淹掉了好多沙子。
朱合洛露出了得意的笑。
腊子口,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