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家中老母的哭诉,顿了顿,妥协了,拂袖往厅内走去。
看着徐中岳裹着怒气的背影,冬青眼里闪过几分不屑,真想啐他?一口。
她低头看向徐愫真,担心她心情不好,柔声道:“小娘子,咱们也?进?去吧。”
不管旁人怎么说?,她就只有小娘子这?么一个主子。她想见徐中岳,冬青就会一直坚定地陪在她身?边。
见徐愫真进?了花厅,徐中岳负着手,皱眉道:“虽然?你已更了母姓,但你骨子里仍淌着我徐家的血脉。你祖母身?子不好,你从前未曾在她老人家膝下尽孝,今后时
机怕是越发少了。你随我回一趟黄州吧。行哥儿那儿,我也?会亲自去接,你们姊弟俩一块儿上?路,互相也?有个慰藉。”
见他?自说?自话地就要把?事?情定下,冬青眼中几乎快喷出火来。
徐愫真慢慢摇了摇头:“我姓萧,不姓徐。你没有替我安排的资格,也?没有替行哥儿做决定的权力。”
见徐中岳面露茫然?,冬青眼中的讥讽之意更重。
嘴上?口口声声说?疼爱小娘子,可这?么多年来,连几句手语都?看不懂,这?算什么慈父情怀?
女君嫁进?来不到一年,但人家是真心实意心疼外甥女儿的,自个儿一声不吭地学了手语,却不曾借着此事?在君侯、老夫人面前邀功立好感。
这?才是真正的家人。
他?徐中岳算个什么玩意儿?
冬青忍着气,将徐愫真方?才的意思翻译后,转达给了徐中岳。
徐中岳脸色一僵,倏尔叹了口气,面露伤感之色:
“怕你伤心,我先?前不曾与你提。你青姨娘去年年底给你生了个妹妹,只是小小婴孩,承受不住福气,才满月就去了。你祖母很是伤心,为此大病一场,身?子愈发不好了。”
徐中岳隐藏了部分真相,事?实上?老太太对苏青华多年来无?所出很不满意,见生的是个女儿,更是失望。但那时内忧外患,他?被打?得颇重,躺在床上?小半年都?动弹不得,老太太想着替孩子好好办一场满月酒,去一去晦气。
没成想,只是抱着孩子出来给宾客们看了一眼而已,回去她就发了高?热。
才过子时,一条稚嫩的小生命就在她的母亲怀里离别?了这?个世间。
在苏青华几欲崩溃的哭叫声中,徐中岳拄着拐,怔然?听着母亲的抱怨:
“一大一小都?是丧门星!指望着她冲冲喜,没想到是又?添了重晦气。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叫你纳了她,你若和月娘和和美美的,依你妻弟如今的地位,黄州地界里谁家能与我徐氏相提并论?”
“当初谁也?没想到,萧持能在那场战役里活着回来……若早知道,早知道……我也?就不纵容着你和青华胡闹了!害得愫真说?不了话便也?罢了,行哥儿随他?们去了平州,每每想起,我这?心头都?痛啊!”
母亲絮叨的话让徐中岳一阵心烦意乱。
他?看着屋里抱着小小婴孩尸体哭得伤心欲绝的妇人,只觉得她蓬头垢面、满脸憔悴,一时间都?有些不敢认。
这?还是那个容色皎皎,一心柔顺待他?的青娘吗?
徐中岳忽地不敢再看,匆匆离开了。
这?几月里,老太太一直在他?耳旁念着想见孙子,徐中岳觉得为人子孙者,尽孝本是正道。没道理他?们改了姓,就不是他?徐家的子孙了!
趁着萧持出征,萧皎又?不在平州,徐中岳抓紧机会,想带一双儿女回黄州。
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却被徐愫真打?翻了。
“我不会和你回去。行哥儿也?不会。”徐愫真微笑,“若不是舅舅和阿娘相继离开平州,你敢到我面前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吗?”
听了冬青转达的话,徐中岳那张风度翩翩的俊脸都?涨红了,他?又?是急,又?是气,怒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是你阿耶,不管你改了什么姓,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愫真,你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该出阁,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娘家替你撑腰,难道你想在婚后被人笑话,被人欺负吗?”
想起自己膝下至今没有别?的子嗣,徐中岳语气又?和缓了些:“今后我的东西,都?是你和行哥儿的。你也?该替他?考量考量,你阿娘日后说?不准还要再嫁,你舅舅和舅母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的东西,你又?能分得到几分?你们姊弟随我回徐家,继承家业,这?边又?不是不走动了,你两头都?能得到好,有何不可?”
他?一番谆谆教诲,自诩是事?事?为儿女利益考虑到极致的慈父。
徐愫真抚了抚心口,小脸微白,被他?恶心得有些想吐。
她怎么可能依照他?的话,回徐家去,去到那些虚情假意,连心眼儿里都?淌着黑汁的人身?边,然?后又?厚着脸皮仍与阿娘、舅舅和小舅母她们往来,求取她们的怜惜和谅解呢?!
人活于世,焉能如此厚颜无?耻?
徐愫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一脸冷淡:“我不会同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还有,平州已经没有与你有关系的人了,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贸然?登门,这?样的做法很没有礼数。”
她的原意已经很直白了,冬青翻译时,语气放得更重。
徐中岳听了这?番不忠不孝的刻薄之言,勃然?大怒,气得站起身?来,高?高?扬起手,像是要狠狠掌掴这?个与他?离心的女儿。
徐愫真眼也?不眨,很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