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低下头,给自己洗了一把冷水脸。
警视厅档案楼的水在冬天能冷得把人骨髓都冻僵,但在初夏六月,冰凉的水,刚好让他的精神震颤警醒。
天气热得很快,黑衣组织催他催得越来越紧,今天晚上又要他查一个极丨道组织成员的审讯档案。他没有更多发呆的时间。
甩甩手上的水珠,关闭水龙头,走出卫生间。
走廊昏暗,没有开灯,档案楼在晚上本来也不上班。只能借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警视厅作为前进的光源。
他独自在这条走廊走过好几个晚上,已经习惯。
但今晚不同。
他隐约在走廊尽头看到一名长发飘裙的身影,心刹那间高高吊起,应激喝问:“谁?!”
下一秒,“啪嗒”一声,灯打开了。
有马被灯光刺了一下,眯起眼缓了一阵,才认出人。是斋藤长官。
斋藤长官单手抱胸,另一只手还按在灯开关上,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姿态又美又酷。她自己是没有这种自觉的,只眯起琥珀色的眼,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有马,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她的声音也冷冷淡淡的,很不客气,“我们科室没有晚上加班的要求,你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有马有想过被撞见后的辩解词,理直气壮的,无可指摘的。
但他真要说出口的时候,在斋藤长官平淡的目光下,语调禁不住嗫嚅下去。
“我……我东西落了,来拿东西。”
斋藤长官似笑非笑,看他的眼神依旧像是在看花花草草。
有马说不出话了,在脑内构造好的好几句后续的辩解词,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斋藤长官抓住他吧,他就可以摆脱这份让自己痛苦烧心的卧底工作。斋藤长官请不要抓住他啊,因为他在撕心裂肺之后,还要继续他的卧底工作。
斋藤长官最终移开目光,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只随意地摆摆手:“东西拿了就走,有什么没做完的工作上班时间再说。”
……斋藤长官放过他了。
有马意识到这一点,什么都没敢深究,胡乱点了点头,去置物间拿上自己的东西,像兔子一样飞速溜走。
他隐约听到了斋藤长官的一声叹息。
很不对劲,但他的第一直觉是,斋藤长官似乎失恋了。
实在太不应该了,他为什么还有心情想这个?现在他要想的是,怎么和那位机械音的大人解释自己今晚的行动失利。
黑衣组织是一个十分多疑且谨慎的组织,他肯定不能说自己差点被上司逮住。铃木只是被那个追星的同事在部落格上提上一嘴,就立刻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这种程度,黑衣组织甚至可能会直接判断他已经暴露。
如果是真正的警视厅叛徒,这时候会怎么做?
……可能会拔枪、哄骗、电击,用各种方法,把只是路过的无辜上司灭口。
他犹豫片刻,选择打电话给风见长官。
明明都是同僚,为什么不能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呢?。
两仪绘川并不无辜,也并不是路过。
她新买的那处高层公寓,从卧室架起望远镜,能清晰地看见档案楼的走廊。
不仅如此,这位赌马公安实在是有点嚣张,都不只是她了,连另外两位公安都隐隐有察觉,其中一个甚至直接和她暗示,问她赌马公安是不是欠了更多的钱。
大家都是警视厅公安的,公安内部最近发生的大事,就是对非法极丨道组织一窝端。事情称不上顺利,赌马公安又鬼鬼祟祟,人看着又明显憔悴下去,看着就比较显眼。
她总不可能装聋作哑,但她也是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朗姆甚至要求她帮忙隐瞒,事情就尬住了。
并且,她最近白天还会去地下室整理情报,晚上就基本都住警视厅附近的这栋公寓。因为有点小,没有三楼这种天然隔断,真的离警视厅很近,行踪又不固定,就很难见到降谷先生了。
……坦诚说,她现在的心情有点糟糕,各种意义上的。
她回到公寓后,把自己关回卧室,就开始给朗姆发邮件,直截了当:【我一开始就说有马未必能成为组织卧底,您用也就算了。但您不仅用,还给了他一堆工作任务。太多了,他现在经常晚上去档案室,也已经快掩盖不住了,我什么都不说,会显得我像个瞎子。】
朗姆很快回复:【确认他暴露了就杀掉。】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我只是想说,您这样安排,原本没暴露的人,都有可能会暴露。至少让工作量维持在我可以帮忙遮掩过去的范畴。】
朗姆不动如山:【但凡是卧底就会有痕迹,不要总想着保全自己。最好的保全方法是什么也不做,但什么也不做要卧底做什么?他如果暴露就杀了他,如果没有新的警视厅卧底,那之后传递情报的活就暂时让你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