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绘川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抱怨地砰砰跳,是心脏抗议正常作息很久的大脑为什么要熬夜。
事情完全都堆在一起了,她叹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
“拍卖会已经参加完了,康帕利,你现在需要想清楚一件东西了,”朗姆语调平缓地开口,“你一开始和我说,你想在警视厅当卧底,你心意坚定,我才想方设法把你的档案做清楚。但你现在似乎不看重警视厅的工作,也不担心自己的脸出现在警视厅之外的地方——不用否认,和查苏格兰档案那件事不一样,一开始我问你要不要参加拍卖会,你是一口答应的。”
朗姆的语气依旧和蔼温和,循循善诱,但两仪绘川的神情骤然罕肃。
与发现“降谷先生跑她家里去”的惊恐不同,她再怎么惊恐,也还是有心情在脑海里刷弹幕抱怨降谷先生吓人。她已经不知不觉对降谷零丧失更多的防备。
但朗姆的话,让她的精神、躯干、一切的一切,都直接进入战备状态。她在朗姆面前,完全没有抱怨的富余。
“我是做好充足准备,才前去拍卖会的,”两仪绘川轻声说,“在波本眼里,我是假扮成波尔多红的康帕利——鉴于他并没有哭着说‘波尔多红太好了你还活着’,他背地里可能会骂我神经病。之后的全程我有遮挡面部,避免和人交流,会意识到我是坠海幽魂的人,一个也不会有。”
电话里的朗姆沉默片刻,电话内外都有一层骇然的沉默。
两仪绘川已经很困了,她不掩饰这一点,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哈欠冲破氛围,又直接道:“朗姆大人,如果您认为我不能去,去了就是‘不重视警视厅工作’,那您可以不转告我有这项工作的。”
朗姆呵呵笑出声音,对话似乎重新回到他的掌控区间,他轻松道:“但如果你重视警视厅工作,知道现在警视厅里面只有你和有马这两双眼睛,职权还重复,那你一定不会同意的。”
两仪绘川又打了个哈欠。她服了,听听,上司理直气壮钓下属的鱼。幸好她是卧底,她如果真的是朗姆的忠诚下属,会气吐血的。
“哎,”两仪绘川选择不继续绕弯子,“朗姆大人现在是打算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朗姆不笑了,也不再装出长辈对晚辈的和蔼语气,他冷酷地开口:“你现在要么做好本职工作,要么换个本职工作。警视厅、白色资金链,现在还有一些黑色资金链,你插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两仪绘川只说:“除了今天,最近我每天都有八小时睡眠。”
朗姆质问她:“有每天尽心尽力翻阅档案吗?有努力收买公安吗?”
两仪绘川轻松道:“我及时发现铃木和他收买的公安可能会暴露组织,把他们都处理了。”
“……”收买了铃木的朗姆不接她的话茬了,只凭借着自己的心意,继续宣布着:“不管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跟着琴酒继续插手组织的黑色资金链的事情,皮斯克和爱尔兰,都不再由你负责。你原先说要两仪会社的盈利,现在看,这家会社直接交给宫野明美也很不错——你要收心负责警视厅的事情,等你什么时候多收买了两名公安,我再考虑把会社盈利重新交给你。”
……这就是朗姆想要的钓鱼结果,但是绕这么大圈子做什么呢?还让她摸清了组织里黑色交易链的基本框架,朗姆人怪好的哩。
“跟着琴酒继续插手黑色资金链”这句话也很有诱惑力,如果她继续和朗姆杠下去,完全可以说一句“好的”,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回去睡觉。
但两仪绘川睡不着,她困劲已经过了,躯体困倦,但头脑清醒。她记得,组织在拍卖会上的卖品,全部都由朗姆提供。她如果真的要插手黑色资金链,绝对绕不过朗姆。
朗姆毕竟是二把手。
“我会收心负责警视厅的事,”两仪绘川无奈地叹息,用服软的语气说,“也别说跟着琴酒负责黑色资金链的事了,太远了。按您说的,翻阅档案,收买卧底,这件事要先做好。”
朗姆终于愉快地笑出了声,感慨道:“你想法太多了,总得敲打敲打你。幸好你该老实的时候还是会老实的,对吧?”
幸好她是卧底,而不是朗姆的忠实下属。复读。
……当然,某种程度上,她的想法多,也是因为她是卧底。朗姆确实也是敏锐的上司,判断并不算完全出错。
朗姆在电话那头已经说后续的工作安排了:“你处理铃木和古川都很干净,这很不错。铃木还留下一个有马作为遗产,是因为赌马欠钱了而收买下来的卧底,你可以看着用。”
两仪绘川也冷静分析,从表面身份做出评价:“有马不能用,一千万日元并不多,这种程度就会被收买的人,如果有别的组织给他伸出橄榄枝,都不用一千万,可能一百万,就足够他摇摆不定了。”
朗姆呵呵笑道:“你可以让他多欠一点,问题不大。”
两仪绘川蹙起眉。有马真的不能用,他很可能是让铃木直接暴露的公安,是降谷先生的安排。
这肯定不能说。但朗姆如果又像铃木一样来一次,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那问题就不能用大不大评价问题了,她该直接跑路。
两仪绘川决定直接说明:“不是钱的问题,他是赌徒,不可能完全被收买,只要有新的可以赌的道路,他就一定会往那条路去。所以千万别和他说我是他的上司,他迟早会为了赌出更多东西,把我的身份也作为赌注押下去。”
朗姆的心情已经因为她的服软转好,被她当面抱怨也没生气,只笑呵呵问:“那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收买人?”
两仪绘川想了想,说道:“最好的方法是有共同的理念,一同为这个理念而奋斗。琴酒和伏特加算是吧?他们很喜欢享受在黑夜中游荡、收割他人性命的感觉,他们会是同伴。其次是给予对方足够且无可替代的恩惠,组织里的哪个人没有得到组织里的资源呢?再其次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能让人丧失反抗的动力,在组织外围地位,那些和组织做交易的政客商人,大概就是处在这个位置。”
“虽然不完全同意,但你的想法很有趣,”朗姆评价道,“之前铃木的事,看来你没完全尽心啊,他收买的人可是出了大乱子。”
两仪绘川禁不住呵呵冷笑:“我劝过,但他当场质疑我,是不是因为我嫉妒他收买人的速度,故意给他捣乱。”她衷心补充说明,“并且,他是您的人。”
朗姆沉默片刻,吩咐道:“做好后续工作。”就干脆地挂断电话。
两仪绘川挑了挑眉,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把剩下零零碎碎的邮件也回复完毕。
回想和朗姆的对话,想笑又笑不出来。
现在想想,爱尔兰被宾加叫走可能也是朗姆的安排,朗姆确实很有可能压根就不希望她在拍卖会的工作上进展顺利到可以不露面的程度。这是什么上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