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移开紫灰色的眼睛,看向一旁白茫茫的墙壁。
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一次又一次回想着两仪说的话。
两仪在日常相处中并不喜欢掩盖情绪,说话说到兴头上会眉眼飞扬,浅棕色的眼睛像琥珀一样熠熠生辉,而她情绪低沉的时候,也十分明显。
她曾经说过一句话,[救下诸伏前辈是我强求的任务,我现在处事不密导致身份暴露,也可能影响到您。引发出的这些蝴蝶效应、波本先生可能面临的不该有的身份危机,也都该由我终结。]
笑弯着杏眼,语气却真心实意,眼底不容违逆的固执,令他在当时无法说出任何拦阻的话语。
……但他心中一直有疑惑,“救下诸伏前辈”为什么会是强求的任务,而“不该有的身份危机”,又真的是指他吗?
他从苏格兰身份暴露开始,就一直面临组织身份的质疑和猜测。
带着肃杀气息的身份危机无时无刻不在对他的精神敲骨吸髓,以至于他已经习惯被质疑,然后用轻飘飘的不在乎的态度应对,进而被人抱怨他不说人话的“神秘主义”。
……所以,强求的任务、不该有的身份危机,七分真三分假的话语,试图劝说他同意的真挚语气,是不是实际都指代的康帕利?
他能清晰地阐述出自己的逻辑,但他无法开口。
“一直认真回忆两仪的话”,这句话无法用理智客观的角度表达。
降谷零拧起眉,好半晌才移回目光,选择直接说结论:“康帕利在警视厅内有势力,但还有一股能查出两仪安全屋位置的势力,两仪现在想去联谊,是不是又甘愿康帕利的马前卒,打算用自己做诱饵,钓出那一股组织的势力?她是打算再跳一次海吗?”
“斋藤身上确实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去参加联谊也是其中一项,不用急着帮她圆理由,”诸伏景光语气轻松地提醒道,“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观察,反正她这个位置能得到的机密,肯定比卡纳迪恩少。”
降谷零无语凝噎……这句安慰的话有效过头了!。
两仪绘川无声叹息。
铃木确实没有当她的保镖和司机。但她还是多了个不请自来的保镖。
自称姓飞田,卡着下班后的时间点送档案。
他带着金属制黑框眼镜,眉毛粗粝,面容刚毅,穿着板正的西装,不苟言笑,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标准的社畜模样。
……然后一本正经地表示,想来参加联谊。
铃木都噎了一下,才抛给她一个“这个人不会是为了追你才试图挤进联谊吧”的疑问眼神。
她直接扭开头当没看到,但风见没法回避,愣是顶着这样的八卦目光发出请求,直到铃木同意为止。
不知道怎么评价,只能说,辛苦风见了。
风见开车,在车上简短叙述他来的原因——降谷先生。保护和监视都明明白白。
两仪绘川没有意见,她甚至直接让风见多盯着一点那位姓铃木的公安。相比于她这个被社交礼仪架去参加联谊的人,明显是硬邀请别人去参加联谊的人比较奇怪。
风见的出现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两仪绘川将注意力移到其他人身上。
谁才是被铃木盯上的人?
联谊的地点是在一家很小很偏僻的日式清吧,木柜木桌木地板榻榻米,音响里低声放着分辨不出歌词的浅吟低唱,店里根本没其他人,只有柜台旁跪坐着一名调酒师兼老板。
等铃木带着档案室里的其他四个人来,西服都没换,就开始就着一小壶日本清酒和一盘小菜闲聊说笑,两仪绘川才悄悄投去目光,安静听着。
……有点长见识了。
与其说是联谊,不如说是找个地方聊天。
把身份从有工作的社会人士换成同班学生,把地点从清吧改成奶茶店……
嗯!同样毫无违和感!
两仪绘川就像是刚转学的学生一样,给自己点了一杯清水,偶尔抿一口,看着铃木长袖善舞,和其他人聊天。
结合白天的自我介绍,她把这些档案室的同事都认了一遍。
第一个同事,男性,喜欢赌马,兜里放着收音机,一边和铃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赌马的话题,一边还不忘听耳机里的比赛动静。小赌怡情,但据他自己炫耀,他刚在上一周一不小心赌赢了一次大冷门,直接赚了五年的工资,现在有打算写一本书,名为《赌马的哲学》。
第二位同事,女性,一进门就说自己八点要离开,因为和自己的未婚夫有其他事项安排。但再聊几句,借着一小杯清酒,她的焦虑就倾吐而出,很常见的那种,“结婚之后到底要怎么平衡工作和家庭”。铃木再请求她晚一点离开,八点实在太早,她犹豫一下就同意了。
第三位同事,男性,喜欢一个三次元少女元气偶像,手机屏保和手机壳都是她,听完第二位同事的问题后,露出满意而梦幻的笑,“她才不会谈恋爱呢嘿嘿”。铃木笑眯眯地和他说自己有这个偶像的握手券,这位同事瞬间肉眼可见地兴奋,询问铃木要用什么和他换。
第四位同事,女性,不赌马没恋爱不追星,听其他人聊了一会儿天后,实在提不起兴趣的模样,直接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两仪绘川撇了一眼,一瞬沉默。
……嗯,是她之前收购的那款游戏。
如果是她收买这个同事,她可能会递出一个满练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