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在不在乎的事。”沈玉娇强压下心头的酸涩与不忍,掐紧掌心,语气冷硬:“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没可能的,早在金陵分别那日,我们之间便没没可能了。且不说世家无和离,就算我与裴瑕和离,理由呢?”
“自我嫁给他,平心而?论,他从未亏待于我,更未亏待我的父母亲人。去?岁那场事故,说实话,我心头并非毫无芥蒂,不然我也不会?与你隐瞒他的存在。我那时是真心想要与他、与裴氏一刀两断,再不相欠。但?或许是你我缘分不够,我与他又缘分未尽,兜兜转转,还是被他寻到……”
“他知我遭遇,心头有?愧,回到洛阳后,家法处置了那蓄意害我的堂妹,甚至为了我,不惜忤逆将他养大的寡母,母子离心,至今尚未修好。为了弥补,他带我来长安,寻回我家旧仆,用军功换来我全家赦免。如今我父母兄嫂已在回长安的路上,不日便能阖家团聚。”
“谢无陵,你说我自私也好,怪我负心也罢,可你该当明白,我与裴瑕……我与他……”
嗓音不觉有?些哽噎,掐着掌心的手指亦越发用力,沈玉娇深深吸了口气,克制着情绪继续道:“我与他不可能分开的,恩情不允许,孩子不允许,父母亲人不允许,世俗眼?光也不允许,我不行……我做不到……”
到这一刻,沈玉娇不得?不承认,她的胆小与怯懦。
她不像谢无陵,无父无母,无拘无束,打从一出生开始,她便是“沈家女”,后又成了“裴氏妇”。
她享受着这些身份带来的锦衣玉食、风光体面,便也要承受身份之下的责任与束缚——
若要抛却?这一切,只为追求那份心动?与自由,代价实在太大。
那代价,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两害取其轻,她只能舍弃掉,这段她此生可能得?到的,唯一的,最真挚炽热的爱意。
“谢无陵,是我对不住你,我负了你……”
沈玉娇眼?眶难抑地湿了,一颗心好似也被摁在酸涩无尽的苦水里?,涨痛着,撕扯着,轻柔嗓音也变得?沙哑:“你忘了我吧。”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他这颗宝贵赤诚的心,该当给予更值得?的小娘子,而?不是给她。
“谢无陵,不值当的。”
她仰起?脸,泪眼?朦胧地朝他笑:“你这样好,定能觅得?一位贤妻,她会?一心一意对你,会?给你绣很多香囊,也会?给你生很多的孩儿,你们会?过?得?幸福美?满,会?一起?白头到老……”
“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值不值当。”
谢无陵敛了笑,深深望着她:“娇娇,我说过?,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那便是你。”
“我在土地庙里?发过?誓的,这辈子对你一心一意,绝不负你。若有?违誓,那是要造天打雷劈的,难道你想我死么?”
“你别胡说。”
沈玉娇喉间好似堵了块刀片,铁锈般的涩意在舌根弥漫着,几乎语不成调:“这不算你违誓,是我有?负于你。冤有?头债有?主,老天爷要算账也是寻我,与你无关。”
“说这种傻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无陵拧眉,再看她泪盈于睫,故作?疏离的模样,不禁抬手,轻碰了下她纤长的睫毛。
那滴泪就落在他的指尖,湿润润的,好似在他心间下了一场大雨。
“别难过?了。”
他擦了擦她的眼?角,温软的触感让他不舍得?撤回,索性把心一横,捧住了她的脸。
在沈玉娇惊慌的目光下,他上前一步,高大身躯离得?很近,几乎将她圈入怀中一般。
“谢无陵……”她急急推开。
“娇娇,别急着推开我,你先听我说。”
男人挺拔身躯如山,岿然不动?,俯身望着她,语气郑重:“我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本就更为苛刻,你夹在我与裴守真之间,左右为难,最为煎熬。是以我从不逼你,也从未要求你对我一心一意、或是为了我,与那裴守真闹得?不快……当初你被他带走,我也从未怪你,怪就怪我自己没本事,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现如今,你选择与他过?,想与我断了,我也能理解……但?要我忘了你,另娶他人,那绝无可能。”
听他前半段,沈玉娇还觉心下动?容,愈觉亏欠,待听到他最后一句,她错愕抬眸,感到无力:“你怎的这么执拗?”
“执拗?或许吧。”
谢无陵朝她笑了笑:“娇娇,我知道,或许在你心里?,我远不如那个裴守真。他那个人,虽说惯爱装腔作?势,可他家世好、相貌好、才学好、甚至与你相识的时机都比我早。我呢,一个没人要、万人嫌的小地痞,没家世、没背景、也没什么学识,唯一能与他抗衡的,除了这张脸,便是待你的一颗心。”
“我知道你或许不信。从前我与你说时,你便不大信。但?真的,我谢无陵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的感情,打从在破庙里?,掀开神龛帘子的刹那,她那双惊慌又明亮的眼?,就深深地望进了他的心里?。
待到他将她从土地庙里?抱回去?,她的身子那样轻,像一片羽毛,却?又重若千钧。
他看着她昏迷不醒的脏兮兮小脸,心里?想着,老天爷亏待他半辈子了,总算大方一回,给他送来个媳妇儿。
虽说是捡一送二,但?养一个也是养,养一双也是养,人口多,也热闹,有?了媳妇有?了孩子,院子才能叫做家。
“娇娇,你可以把心分给裴守真,但?你不能替我做主,让我忘了你,或是将我推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