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瑕抬手:“我来。”
他?拿着汤匙,送到沈玉娇唇边。
倒是喂进去一些,只是喂一勺,漏半勺。
这般喂了三四勺,裴瑕眉心拧起,再难掩下心底那份燥意?,干脆接过那只瓷白玉碗,仰头喝了一大口。
在一干婆子奴婢惊愕的目光下,一向最?是规矩守礼的裴氏郎君,低下头颅,以口给他?难产的妻子哺药。
不多时,一碗参汤就见?了底。
乔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接过空碗,又递上块帕子。
裴瑕接过帕子,先细致给沈玉娇擦了,才轻拭自己的唇角。
许是参汤见?了效,沈玉娇的呼吸也比先前强了些,她想?要睁眼,思绪混沌之际,听到耳畔传来男人轻缓的嗓音:“若是有了力?气,先闭目养神,不急着睁眼。”
稍顿:“攒着一口气,别泄了。”
谢无陵抱她进来时,也说?过这话。
沈玉娇薄薄的眼皮动了动,默默维持着身体里那最?后一口,仿若吊在嗓子眼的气息。
这期间,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些交谈声,她听得只言片语,并不分明,也无暇去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喧闹声响起:“来了来了!”
似是有好些人进了屋,很快,她的头上、手指上、还有肚子上都插进了细细的冰冷的针。
下一刻,嘴里又被塞进一枚药丸,那药丸的涩意?在舌尖一点点化开。
很苦,苦到想?吐,然而仅剩下的那点注意?力?,很快就被身下的动静给引了过去。
好似有一只小巧的、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手伸了过来,如春风温柔,如灵蛇秀巧,缓缓地将身下那臌胀之感拨开……
……
产房门外,已经暮色沉沉,黄昏时分。
裴瑕能将赶来的李家人暂时安抚在客房,却无法将油盐不进的谢无陵“请”出院外。
但此番他?帮了大忙,说?是又救妻子一命也不为过,裴瑕便睁一只眼闭只眼,容忍他?在产房外等候。
两个男人互相看不顺对方,但为了屋里那个对他?们都至关重要的女子,皆沉下一口气,保持着难得的静谧。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屋内还没动静,谢无陵一整个抓耳挠腮,来回徘徊。
“怎么还没好?都这么久了!”
“……”
裴瑕虽负手而立,袖中修长的手指也攥紧,青筋鼓起,他?眉宇沉郁:“你别晃了,晃得眼晕。”
谢无陵没好气:“你晕就闭上眼!”
裴瑕:“……”
长长缓着一口气,他?垂眸,默念道家清心诀。
就在天边最?后一缕红霞被黑夜吞没之际,伴随着奴婢婆子们喜极而泣声,屋内响起一声婴啼。
虽微弱,却的的确确存在。
裴瑕猛地抬起眼:“是孩子……在哭?”
谢无陵也怔怔地,不大确定:“是…是吧?”
三月料峭的晚风里,两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
直到屋内又传来一声欢喜的高呼:“菩萨保佑,母子平安!”
霎时间,裴瑕喉间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玉娘平安了。
他?当父亲了。
“我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