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琰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不过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高承颜扫视信件后,简洁的转述给锦书听:“沈之璋没问题,活蹦乱跳的。”“但愿如此。”锦书放下手里的笔,端详着纸张上依旧丑陋的字体,慢慢露出了苦恼的神情。高承颜侧身瞧着锦书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了?”“字丑。”锦书老实回答。“你怎么写出这么丑的字?”高承颜起身,几步走到锦书身后,打量着她的字体不由感叹一句:“我记得公主太傅是李清节老先生,你这样的字,没挨板子吗?”“挨了。”锦书回答:“小环替我挨的。”幸亏当初读书时间少,她又很快备婚嫁人了才没露馅。当时李先生只当她病了不好好写作业,压根不知道六公主已经换了人。“你母妃没管你?”高承颜惊讶问道:“一直任凭你这样写?”“我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好嘛?”锦书嘟囔一句道:“几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忘记了很多事情。人没傻就万幸了,我母妃没管我这么多。”想起那年冬日锦书落水的情景,高承颜没再多说,只提笔微微一顿,便在空白的一页纸上写下一句话:“人世如梦悲春短,但求知己得心安。”锦书凑过去看看,轻叹一句:“好字啊!不过为什么写这么一句呢?我还以为你会写有志者事竟成呢!或者卧薪尝胆……”高承颜抬手轻拍锦书的脑壳打断她的话道:“不贫嘴会死吗?就和沈之璋学这些臭毛病。看我的手,写字光靠练是没用的,得掌握技巧!每一笔都要落在实处去……”锦书懵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高承颜这是在亲自教她写字呢!她愣愣的盯着高承颜的手瞧了半天,忽然小腹间有些轻微的动静,她下意识便抬手护着肚子。“怎么了?”高承颜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当下拧眉问道:“肚子不舒服?”“不是,孩子动了。”锦书回答。“算日子也五个多月了……”高承颜琢磨一下,立马放下笔道:“如今三月开初,外头正是好时节。春光甚好,你要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要再赖在屋子里不动,多活动活动有利生产的。”锦书被他这一番话说的哭笑不得:“大哥你怎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运筹帷幄的同时还懂女人生产之事啊?你不是还没成亲吗?”“我……”高承颜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摆了摆手道:“我仁至义尽了,随你罢。”锦书没接话,只起身透过窗户看了看院内明媚的春光。此时正是午后时分,整个小院子的风景春意浓浓,桃花烂漫,叶子绿的几乎要染了整个天空,清澈明朗的阳光落在屋内大木桌上,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锦书莞尔一笑,又坐在椅子上,提笔写着高承颜写下的话:“人世如梦悲春短,但求知己得心安。堂哥,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嗯?”高承颜低低的疑问一句,安静的等着她的后文。“你说我父皇打压兄弟,猜忌老臣,做了很多错事,我信。我也猜测你受到了很多不公的待遇,吃过很多苦。可是你明明是一个很坦荡温和的人,完全可以跳脱阴谋政治,过这样安稳美好的生活的不好吗?为何一定要走这样一条路,一头扎进权利和欲望之中呢?”“坦荡?温和?”高承颜自嘲一笑:“何以见得?我还以为你会说我阴暗卑鄙。”“嗯……人是很复杂的吧。比如茶茶,再比如厨房的老婶子,就算如棋子小环、段澜庭等人,大家都很善良。我看到你们会觉得,也许选择这样一条路是大家都身不由已的。”“嗯。”高承颜轻轻笑了一声道:“所以你觉得我很奇怪,世上怎么会有人把谋权篡位做的如此堂而皇之,是吗?”“不,是做的如此温情。”锦书看向高承颜道:“我知道你在努力,保证不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可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你做的事情我能理解,但是……会觉得由你来做这件事有点奇怪。”闻言高承颜笑着摇头道:“这不奇怪。锦书,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想要最高的地位罢了。如今我也算是满手鲜血的人了,恐怕会让你失望。”“也许吧。”锦书没有再争论,只低头感叹一句道:“只是有的时候觉得你像一个经历世事的老人,似乎看透一切,但又执着着什么。”听到这句话,高承颜的身体轻轻一颤,他微微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掩下所有的情绪。许久他才问了一句:“可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