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风这会儿还在里头伺候着,琴濯也见不着人,在原地焦灼得直转圈,好不容易才等到个程风过来,连忙将人带到一侧询问。程风到底不比黄鹤风心里清楚,不过今儿也是吃了不小的惊,寻思跟状元爷息息相关的事情,琴濯必然也早就知道,垂了下头道:“此事是因孟……大人今日早朝来跟皇上进谏。”“进谏什么?”琴濯脑子里嗡嗡的,已经没有冷静可言了。“是孟家之案。”琴濯一听,眉头不由皱得更紧,暗道事不凑巧,却又不解,“皇上不是已经决定重审了么?便是孟大人真的提及此事,又缘何会再次触怒皇上?”程风抬眼,飞快地看了她一下,道:“孟大人她……她没着官服。”琴濯起先不明,觉得便是衣着不整也不该会惹薛岑如此动怒才是,看程风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想起孟之微前些日子的反常,猛然惊觉。“皇上知道她是女儿身了?”程风见她明白过来,松了口气点点头,其实也挺纳闷不解,怎么好好的状元爷摇身一变就成了姑娘?也别说是他,当时那满殿的文武大臣都跟吞了鸭蛋似的,嘴都合不拢,就连皇上也是吃惊不小,所以后边才会发那么大的火。琴濯怔怔不语,无意识地抬手蹭了蹭脸颊上滑落的汗珠,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上可有说什么?”程风回想薛岑当时那个脸色,仍旧有些后怕,仔细想了想道:“皇上正在气头上,倒是什么也没说……连赵大人也一道被押进去了。”事情来得太突然,这刺激远比之前孟之微妄动旧案触怒薛岑更甚,琴濯觉得脚底发虚,扶着卧雪的手才勉强站稳,看了阵紧闭的御书房,蓦地又转身朝自己的寝殿跑去。程风也没来得及拦她,眼下他师父还在里头伺候着,之前趁着间隙说过这事儿别先别跟夫人提起,奈何夫人这会儿就跑过来了,他也不好瞒。皇上虽然还没说什么,可这欺君之罪……怕是不好开交了。卧雪跟着琴濯回到寝殿,看她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慌无头绪,连忙上前安抚:“夫人……夫人莫急,您要找什么告诉奴婢。”“盒子……我的盒子呢?”琴濯失神念叨着,已经六神无主。卧雪听罢,连忙从她梳妆台下找出来她常摆弄的一红木盒子递给她,“夫人要找的可是这个?”琴濯几乎是一把抓过来,看到里边保存得完好的金牌,颓然的眼底总算蹦出一丝光亮,抓起那金牌又往外跑。今日这桩事也算震惊了朝野,一帮大臣直守到晌午后才算散了。以杨大人为首的几位老臣都在为孟之微和赵文汐求情,不过出来时均是脸色灰败,想来事情并不顺利。琴濯直等到大臣们都退了,方才有机会靠近御书房。“大风……皇上他……”黄鹤风看见琴濯脸上的委顿之色,已知晓关键的他是叹了口气:“皇上还在里头,老奴帮您通传一声?”“有劳了。”琴濯的声音也不似平常清脆,这一上午她脊背之间的冷汗都没停过,梳好的头发也乱了,事情搅得她心力交瘁,实在没力气再顾及别的。黄鹤风进去也不过须臾,随后便将琴濯请了进去,见薛岑没有别的吩咐,就退到了门外。黄昏将书房隐没于晦暗中,残留的紧张气氛萦绕着,旁边的缠枝铜灯还未点上,屋内便显得更加寂静无声。琴濯握紧手里的金牌,鼓足勇气上前,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面对薛岑不知从何说起。“出宫去了么?”薛岑看到她未着宫装,好像是并没看清她脸上纠结了一上午的疲惫,信步走近。就在他伸出手之际,琴濯却就地跪了下去,深深地往下一伏,比她身为“臣妻”时更为恭敬。“请皇上恕罪。”薛岑的脚步顿住,垂目看着伏在自己脚边的人,整张脸都隐于晦暗之中,寂静中连呼吸都听不出来起伏。琴濯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充斥了整间屋子,更不敢抬头去看薛岑是何表情,双手将金牌呈上,再度请罪。“何意?”薛岑看着那块自己之前送给她的金牌,尽量地放空自己的思绪,不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去清晰认识这些他不想知道的事情。“孟之微女扮男装入仕,我与她更是假做夫妻,同为欺君之罪,对此我无可辩解,恳请皇上免除孟之微的死罪。”琴濯强绷着情绪才把话说囫囵,语气中仍不免有几分颤意,将金牌又往上举了举。薛岑探向那金牌,却用指尖描绘着上面代表着皇权的纹路,触及她冰凉的手指,微微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