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亲人,心中沉郁,这在琴濯看来也是自然,将心比心地说,她也觉得人在情绪不高的情况下有人帮着排解排解也是好的。只是她没意识到,薛岑也会有这样的情绪,一时抓不准主意。在文思苑外面徘徊了几圈,琴濯才放轻步子走进去。文思苑不大,胜在清静,最适合人在此韬光养晦。琴濯看一进院落的一花一草都鲜活生动,就连地上也没有一根多余的杂草,想来是有人一直在打理,越发谨慎了几分。薛岑一个人坐在花坛后的小亭子里,一壶酒两只杯,垂首无语。琴濯见他没动静,张了张口倒不知叫什么,腰间的玉佩当啷响起,方才惊动了他。“你怎么找来了?”薛岑看到她,树影下的脸展露出来,明熙自然,“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薛岑的笑意太蛊惑,琴濯觉得他每次抬起手说“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忍不住颠颠地往过跑,然后像练习了千百次一般,十分熟稔地坐在他身边,任他揽着自己。琴濯觉得怪怪的,抓着他的手指将他的小臂放在桌上,而后自己环住,“我问过大风了,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哭鼻子,所以来看看你。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今天是皇兄的……”她看向桌上还满着的两个酒杯,没把话说尽。薛岑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他在夜风里坐得久了,手上有些凉,琴濯的手从他掌心里钻进来,像一块软乎乎的糯米糕,直熨帖在他心上。他反手扣住,便不想松开了。琴濯理解他思念亲人的情绪,真说起来他们俩倒也相似,都是没了爹娘又举目无亲的,便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算是给他些许安慰。薛岑转过头,看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自己,轻扬着嘴角道:“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放心吧,我没哭。”琴濯觉得他还不如不笑,她习惯了他的张扬、不羁,霸道、果决,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子,好像载着许多无法释怀的遗憾。想到以前听说的一些事,琴濯在他掌心勾勾手指,道:“你有心事不妨跟我说说?”薛岑被她瞧得终于绷不住,叹息了一声,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来。“我觉得挺对不起皇兄的,他活着的时候我累他背责任,他不在了……我又要让他背骂名了。”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不小心又更出来了(w\)文思豆腐羹薛岑这话让琴濯听着有些奇怪,前半句她还能理解,后半句则完全不明。她能想到的就是最近朝中关于孟家之案的议论,然而薛岑心中到底作何感想,她着实不清楚。琴濯心底暗思,顺了顺他袖子上的褶皱,问道:“可是因为最近朝中议论的事?”薛岑没有言语,算是默认。“那案子……你打算重审?”琴濯见他默然不语,心头意识到什么蓦然一动,面上又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你是皇上,这些事还不都是你说了算,你不发话底下的人也不会乱来的,何苦为这发愁。”薛岑笑了笑,直言道:“愁的便是我想发话,又不知如何发话。”“那你是想审还是不想审?”琴濯强压着心里的着急问他。谁知薛岑依旧说得模棱两可:“也想也不想。”琴濯被他这话弄得七上八下的,冷静了一下方问道:“你是怕案子重审,会有人诟病皇兄当年的决策?”“知我者喳喳也。”琴濯看他抓着自己的手一脸庆幸地蹭自己的脸,暂且没抽开手,道:“人非圣贤,便是当皇帝的也有考虑不全的事情,这也不算什么。如果皇兄还在世的话,他大概也不会藏着自己的失误之处而怕人说三道四,你不常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是啊,人非圣贤。”薛岑长出了一口气,难得带了几分怅然之色,“我也有许多自己下不了决心的事。”“这话可不像你说出来的。”琴濯回眸看他,眼里满含揶揄之色。许是被她看得不自在了,薛岑抱住她有些气急败坏道:“这件事除外!”琴濯不禁莞尔,趁着这片刻的安静,想了许多事情。她猜想薛岑的犹豫不决,或许正是因为心中对案情亦有疑虑,只是碍于自己兄长的而不想随意揭翻。这个原因听起来很简单,但涉及人心的事情却又是最难的。早先孟之微因为太过心急,就已经触到了他的逆鳞,琴濯殷殷期盼,却也不敢再急躁了,转身安抚道:“这事反正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若现在决定不了,不妨多听听外面的声音,若是百姓们都希望有一个交代,你也不能不顺应人心不是?”薛岑觉得这话也没错,如今朝中亦是议论纷纷,他虽委决不下,却也没有就此压制下这些声音,内心之中其实也是希望有一个外界的因素来推动自己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