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上一次从钱州回来路途颇多波折,薛岑这回也收敛了自己的任性,不但提早叫人在船厂打造了一艘稳固结实的新船,还多带了几个人,当然基本都是伺候琴濯的。“这算不算吃一堑长一智?”难得看他让一串人跟着,琴濯也挺意外,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脸上不觉扬起一抹笑靥。薛岑倒是很平心静气地承认:“人总要在经历中才能涨涨记性。”“还以为你会硬着头皮死要面子呢。”琴濯夹了一筷子新鲜肥美的鳜鱼,挑开鱼骨,自然地喂到他嘴里。如今她这投喂的习惯也是越来越娴熟了,她都不禁感慨自己演绎的角色足够尽心。薛岑自然乐得享受,又出言替自己声明:“我承认错误一向大方,这你也知道。”“承认得是挺快,也不见得你改。”琴濯哼了一声,不过认真想想,在朝政大事上倒是从未听过他有什么差错,自然也没什么需要改的。这唯一的一个“大错”,还是这人“明知故犯”,每次说起来还是头头是道的,没理都成了有理。知道自己从来说不过他的歪理,琴濯也不再分辨,用汤匙把盘子里的五花肉丁跟春笋舀到白饭上,推到薛岑手边顺便拿走了他的酒壶,“这么好的鳜鱼不吃,只喝这劳什子。”薛岑比较好酒,不过平常也都少饮,只在如此远离朝政的时候方才肆意一些,喝起来便为求个过瘾,吃的便顾不上碰。他见酒壶被琴濯收走,便坐过身来拿起筷子,看着眼前的白饭道:“说是鱼怎么不见鱼肉,只给我这些肉丁子?”“先前我喂得难不成是别的狗?”琴濯眼眸一瞪,说话的声调都高了几分,偏生薛岑脸上还笑眯眯的,半点不为此生气,罢了又故意叹道:“唉,家有悍妻啊。”“悍妻连这碗饭都不给你!”琴濯说着把鳜鱼的芡汁淋了几匙,素淡的白饭也有了浓厚的色泽,配着上头的五花肉丁跟春笋丁,看起来便有食欲,“眼看你是个当皇帝的,也不会吃。鳜鱼虽有鳜鱼的鲜,这辅料可是浸了汤汁的所有精华,用来拌饭好吃又管饱。我以前还专门炒来做酱的,若懒得做别的,蒸一锅饭配点小黄瓜菜就是一顿好饭,你们宫里的人还吃不着呢!”看她抬起下巴洋洋得意的样子,薛岑忍俊不禁。不过他一向是不挑食的,看着眼前的肉丁拌饭也早有胃口,几下便扒拉了个干净,把空碗挪到她面前,满眼写着再来一碗。琴濯笑觑了他一眼,还是抬起手来,又见他研究着盘子里的鱼骨问道:“这菜不是叫什么红烧桃花鳜?怎么也不见一片桃花?”“这鳜鱼在桃花盛开时最肥美,所以才叫桃花鳜,并非是用桃花所做。”琴濯把碗添满,又看着薛岑笑弯眼眸,“皇上见识少了吧?”薛岑看着她头上微微晃动的流苏簪子,还真给她得意坏了,揪了下她的鼻子,一如既往地谦虚好学:“是,夫人博学多才,以后可要多多指教。”“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多跟我学学没坏处!”薛岑闻言,停了下筷子提道:“古人又云,食色性也,夫人也该多了解了解。”“吃你的饭!”琴濯的脸上瞬间腾起两片红云,恨不得马上堵了他的嘴。因是特意带琴濯出来散心,薛岑这一路便放缓了南下的步调,在沿途的大镇小城上都会停留三四日不等,以欣赏当地的风景名胜。便是在路上,琴濯见他也会时不时处理一些公文,好似随时都有人将京中的动向和消息带过来,然后再依照他的指示将意思传递回去,迅捷之快,如影随形。途径集盐镇的时候,他们还慕名去吃了顿这里的鸭糊涂。往来此地的客商,基本也都是冲着这个来的,街巷上的饭馆每天都几乎满座,更别提能说得上名号的那几家,更是需要提前订位子。在集盐镇上呆了一夜,琴濯他们方才等到,可吃着这好不容易到口的鸭糊涂,薛岑却道:“我吃着总不如你做的那个味道。”琴濯轻轻睨他一眼,“你哪是觉得我做的鸭糊涂好吃。”薛岑也深知自己是对做鸭糊涂的人有所偏爱,闻言只是扬唇浅笑。此前琴濯也不知他的心思只因一顿鸭糊涂而起,而今回想起来,也有两年之久了,而上次路过集盐镇时,也已是头一年冬天的事了。“时间可过得真快,我瞧着广元镇的变化也不少,不知道钱州是不是也大变样了。”琴濯想到自己在钱州置办的小院,原来还是想以后回去养老的,现在有了这重身份,怕也是无缘了。她原想回去把宅子处理掉,又想到以后孟家的事情若了,阿昭跟灵溪还可以回去住,便又打消了这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