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知道了。”二人双双哑火,梅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拍了拍脑门,一脸歉意地说道,“一定是辛苦费。”梅长军和梅利国瞬间两眼放光。本来蔫了吧唧的,像霜打的茄子。辛苦费三字一出,他们登时来了精神。梅瑰比出六的手势:“按照当时的物价,每月一千,五年六万,够不够?”闻言,父子俩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一脸失落的他们,额头上好像刻着一行字——打发要饭的呢!“怎么?嫌少啊。”梅瑰歪歪脑袋,鼓鼓腮帮子,“你们在家务农,每年收成不过几千块,再去镇上干点杂活卖点菜,顶多万把块,每月一千,相当于巨款呢。”“这……不能这么……算啊……”梅长军吞吞吐吐,闪烁其词。“那你想怎么算?”梅瑰反问。梅长军咽着口水,不停用余光瞄身边人。“爸,谈钱多伤感情啊,咱们可是嫡亲嫡亲的关系。”梅利国上前一步,挽住老人家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向梅瑰使了个谄媚的眼色,“是吧,梅梅。”梅瑰才不吃这一套:“不谈钱难道谈感情?”梅利国当真打起了感情牌。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爸妈外出打工时,你才几岁,全靠爷爷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这份付出,这份辛劳,再多钱也买不来呀。”梅瑰面无表情,不回应也不表态。“如今,你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心里却一直记挂着你这个孙女。”梅利国眼含热泪地握住老父亲苍老的手,“当他老人家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你夺冠的消息时,不晓得有多高兴呢。”“是啊。”梅长军连连点头,老泪纵横,“梅梅,我的乖孙女,爷爷真的好想你啊。”“呵。”梅瑰勾勾嘴角,父子两一唱一和,着实把她逗笑了。“利兵、晓红去了之后,爷爷找了你好久好久……”梅长军伸出颤抖的双手,挪着蹒跚的步伐,缓缓向梅瑰靠近。梅瑰站起身,迎了上去。梅长军皱纹丛生的脸上荡起一抹欣慰的笑意,眼底重新燃起希望。他热切地期盼着爷孙能够重归于好,上演一出感人的重逢戏码。然而,梅瑰偏不按常理出牌。“让我站在厨房吃剩菜剩饭,天天骂我赔钱货,打扫清洁的活全我一个人干,拿着我爸妈的死亡赔偿金跑路,还把我卖给高利贷,这叫含辛茹苦?这叫想我?”噼里啪啦,连珠炮式地发问,语速极快,连气都不带喘。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质问,彻底打破了梅长军最后一丝希望与妄想。他骤然停下脚步,怔怔地杵在原地,不敢动弹。“事发后,你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房子也卖了。”梅瑰继续向前,步步逼近,“我到处找,到处问,都无果,最后所有的债,只能由我一个人背。”淡定的嗓音,从容的神色,无声的步伐,却带着极强压迫感。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仅仅对视一秒,梅长军就撇开了视线。他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十几年未见,当年那个倔强却单薄的小丫头,已经长大成人。酷酷的杨梅头。颀长健美的身材。锋利如刀的眼睛。冷峻的面部轮廓。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常年习武自带的特殊气场。一个人仿若携带了千军万马之势,不怒自威。他无法再对她呼来喝去。更不能用暴力手段威吓。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卑躬屈膝。亦换不来她一丝一毫的怜悯与同情。时间并未抚平过去的记忆与创伤。她一直记得很清楚。她一直憎恶着他。卖惨,血缘羁绊。亲情,道德绑架。对她完全行不通。“我……我……”梅长军怂了,怕了,心虚了,后悔了。可却骑虎难下。“这是误会!”见势不妙,梅利国即刻跳出来替老父亲打圆场,“拿钱、卖房、卖你的都是你二伯,得知真相后,你爷爷就去追他们了。”“没没没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爷爷终于帮你讨回了公道。”有儿子撑腰,梅长军原地立定,佯装镇定,鼓足勇气道,“你二伯一条狗退已经被爷爷敲碎了。”“所以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向你道歉,顺便接你回家。”梅利国做小伏低,一副“我们知错”的样子。“接我回家?”梅瑰停在距离二人半米远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回哪?陇川吗?”“你大伯在村里建了新房,可大了,足足五层,十几间房,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梅长军边比划边描述,言语间透着说不出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