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做梦一样,世界上永远都不会再出现这个人。在那一刻,所有隐忍的情绪都被点燃一样爆发。姚戈站得很远,以前家门口如果经过奔丧的队伍,他会趴到窗口去听奏乐,就像看元宵节舞龙的热闹一样。他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悲伤共情过,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对他而言陌生的人的葬礼上感觉到难过。火光、灰烬,都会消失。姚戈用拳头抵住自己的嘴唇,转开头,忍住去给那个痛哭流涕的人一个拥抱的冲动。等待火化需要一个多小时。许子航到火化的炉子旁边,工作人员一块块拣出爷爷的骨灰,一边还介绍着:“这个是头骨。有些大块得再烧一下。”许子航看着对方在骨灰里翻拣,仿佛那一坨是冬天烧煤炭后剩下的残渣。“还好吗?”中午的喜丧宴,姚戈终于找到机会问许子航这句话。许子航抓紧时间吃了两口,又要起身去跟着父母一桌桌地打招呼和致谢。他抓了抓姚戈的手,反过来宽慰他:“没事。”他们回到奈城之后,许子航的手臂上戴了几天的黑布,就重新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轨迹,陷入考试的准备里。那些刻骨铭心的悲伤终会悄悄地藏起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慢慢愈合。“珍姐,”中午就杨亦雯和珍姨两个人,她装作不经意地问,“小戈平时会不会带同学朋友回来玩?”“同学朋友?”珍姨回忆了一下,“没有吧,除了子航,没见过他带什么朋友。”“噢。我还想说男孩子大了,”杨亦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也不知道有没有交女朋友。”“是哦!小戈模样好的,估计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哦!”珍姨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说,“你们家是男孩,不怕,要是女孩可要小心咯,最怕的就是年纪轻轻大了肚子,你说当妈的不得急死。”杨亦雯轻皱了一下眉头,这话听着不太舒服,但她还是没说什么。晚上,杨亦雯和赵丰年说了这件事,顾不上什么应该不应该,她束手无策的时候只能寻求外援,想看看赵丰年能不能帮忙去找姚戈谈谈。“你觉得他会乐意我和他聊这些吗?”赵丰年是比较有分寸感的人,在和姚戈的相处上他从不越界。“不乐意也没办法啊!”杨亦雯这两天嘴角都长泡了,晚上睡不好,梦里做的都是他们家门口丢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亲爹指望不上,那我不只能找你了么?难道我还要家门口安个摄像头,看他有没带女生回家?”赵丰年听她开始胡言乱语,赶紧让她打住:“这事你千万别急,我相信姚戈是懂事的不会乱来的,说不准那个盒子不是他的呢。”“那你说怎么回事嘛,他、他、”说着杨亦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子航的?”“这也说不通。你别想那么多,再观察看看,实在不行就直截了当找他聊。”杨亦雯没有更好的办法,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下来:“行吧,我再看看。”姚戈觉得他妈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打探他学校生活,以前她很少过问,现在逮着机会就说要和他聊天,问他在学校都和谁玩得好,哪个女生漂亮。“你说她最近是不是特别烦?”他不想把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重新搞僵,只能私底下和许子航抱怨。“好奇吧,我妈经常问我,有没喜欢的女生啊,有没谈恋爱啊,我说没吧,又要说难道没人喜欢你吗!家长都这样。”许子航趴在姚戈的椅背上,从后面搂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别烦了,你看看我就不烦了。”“明天你几点出门?”明天许子航的同学约他去溜冰,姚戈要去上钢琴课,“我明天调课了,可能要先走。”“好,我九点出门吧。对了,我们学校今天有个女生跳楼了。好像是高三的。”姚戈惊讶地转头:“为什么?”“不知道,有人说是因为分手,也有人说因为学习压力大。”许子航搓了搓胳膊,叹了口气,“高三太可怕了。”姚戈转过来认真地捧着许子航的脸:“你要是压力大记得和我说,我们一起排解。”“想啥呢,我心理素质杠杠的,倒是你,”许子航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扯,“你压力大了才要和我说。”第二天早上,姚戈出门拎着垃圾袋出门的时候碰上了杨亦雯,打了个招呼正要越过她的时候被喊住:“垃圾袋放那儿就行了,以后妈帮你顺手就收了。”边说着杨亦雯就要去接,被姚戈躲开了。“不用。我直接拿到外面去。”姚戈一向很注重个人卫生,自己的房间和洗手间是不让珍姨进来打扫的,全都是自己整理得清清楚楚,垃圾也自己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