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彻似是感觉到颊边的凉意,呼吸顿时有些紊乱,侧过头在那手上贴了贴。
“沉大人,药煎好了。”外头传来常宋的声音。
沉衾应了一声,准备抽回手,却被齐彻一把抓住。
“别走……”
看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蹙,身子微微发抖的样子,怕是还未从梦魇中醒过来。
“拿进来吧。”沉衾在榻边坐下道。
常宋端着药,低着头走了进来,他对这位捉摸不透的沉大人一向是又敬又畏,别说沉衾了,就连她身边的寒蝉都够他吃一壶了,成天见面了就是鞍前马后、姐姐长姐姐短的。
此时他那头更是恨不得低到汤碗里去,但余光还是不免瞥见了齐彻似乎正抓着沉衾的手,端盘的手抖了一抖,好在沉衾没有注意他,他便赶紧把盘子放下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齐彻终于醒了。
一睁眼,他就看见沉衾坐在他身旁,靠在床沿边,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他目光一转,看见自己正抓着她的手,登时一怔。
这一刻,他心里那些愤怒和委屈忽然就消散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的,是不是有点太好哄了,可是他再想生气,却是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都怪她,都怪这个人,她怎么能做到那么平静,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又想起了先前问那老人的话。
“前辈,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那老人明明知道他说的是谁,还故意装傻:“她?她是谁?”
齐彻默了默,不理会他的戏谑,又道:“你们很早就认识么?你一个江湖中人,她又久在宫中,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那老人笑了笑:“小子,我们的确很早就认识,不过……谁告诉你她一直在宫中的?”
“她在你这个年纪,就已名振江湖了,不然你以为闻名天下的十二武陵客,怎么会甘心蜗居在你身边?”
“只不过后来,她选择了与江湖截然不同的道路,走向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
齐彻没有说话,时至今日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那个人。
而这种不了解,让他感到心慌。
“前辈……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丫头是个奇才,在小小年纪便能展露出不可逼视的锋芒,后来……后来我们见面得越来越少了,今日这一面,我发现她又变了,变得愈发沉默、愈发坚韧、愈发……深藏不露。”
“前辈,她以前……”
老人打断他:“小子,三个问题已经问完,再问下去老夫可就吃亏了。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呢?”
齐彻恍然回神,目光投向烛火下那张阖着眼的脸庞,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眼间带着几分疲倦。
不料眼前安静睡着的人突然开口。
“终于舍得醒了?”
齐彻一惊,顿时撒开手,蹭的一下坐起来:“你、你你装睡?”
沉衾缓缓睁开了眼,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准备起身:“不装睡我怎么知道谁明明醒了还故意不出声?”
齐彻面上瞬间跟火烧似的,看她要走,又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跟殿下有关系么?”沉衾转头看着他,平静道。
齐彻看她脸上永远不变的淡然神情,顿时心头火起,手下的力道骤然加大,仿佛积蓄一天的怒火都要在此刻喷发出来。
“怎么跟我没关系?!是谁把我搞成这样的?是谁害的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齐彻越说越气:“本殿下特意提前一个月筹备的烟花盛会,旁人眼巴巴求了几年都不见得能看一眼,先生却连赏个脸出宫都不肯!真是好大的架子!”
室内沉寂良久,只有齐彻浓重的呼吸声。
沉衾看着他满面通红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我去拿药。”
齐彻瞥见一旁桌上放着的碗,动作一僵,撤回了手,将头转过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