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洵音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在采薇大喊的同时,一个闪身,看着直接扑倒在地上的姜洵芳不禁摇摇头。
“啧啧,是本宫想错了。六妹是何等听劝之人啊,本宫才刚刚说了,六妹就顺从趴下了。”
“姜洵音,你个贱人!”
没等姜洵芳愤怒起身,姜洵音直接坐在她身上了。谁都没想到,身为公主,姜洵音居然能做出这种不淑女的事情,皆目瞪口呆。
姜洵芳身为养尊处优的公主,做什么都有宫女效劳,说是身娇体弱也不为过,如今占下风,连生病未愈的姜洵音也反抗不过。
姜洵音坐在她背上,冷冷看着那几个犹豫着起身护主的宫女,眼中的狠意吓得她们又乖乖跪下,把头老老实实贴在地面,不敢再看。
“姜洵音,你放开本公主!”姜洵芳愤怒大吼,“本公主是大安唯一的嫡公主,敢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要了你项上人头!”
“才夸了你,这会儿就忘,真是不记打。”姜洵音的语气像是恨铁不成钢的老母亲,“本宫可是昭和公主,你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公主,本宫自然能训斥你,又凭什么听你的?这让本宫多没面子?”
握着姜洵芳挣扎着的手,把她那精致昂贵的指甲套全摘了下来,又把她头上能伤人的簪钗都拔了下来,确定她身上没什么能伤到自己的工具,姜洵音这才缓缓起身。
姜洵芳好容易才翻过了身,蓬头垢面、浑身狼狈。她何时受过这等欺辱?只凶狠看着姜洵音威胁道:“你就仗着如今已经有公主宝册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回去就和母后说,让她弄死你这条贱命!”
姜洵音折腾了这么久,都渴了,她自己拿着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儿喝着,一边儿幽幽道:“随便你。反正本宫贱命一条,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无牵无挂,还得嫁到蛮夷之地受难,倒不如三尺白绫来得清净。只是本宫没了,皇上总得挑出第二个和亲的公主,你说……皇上会挑谁呢?”
姜洵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傻了,这事儿她从来没考虑过。
姜洵音可不管她怎么想,自顾自分析着:“新的和亲人选总不能比本宫身份低,那么就不能从宗室和大臣家中选人。而今宫中适龄的公主除了你就是二公主和五公主了。二公主和邹家的婚事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了,五公主最受皇上疼爱,你说,皇上能选谁呢?”
姜洵芳吞了口口水,她心中慌了。她不想听姜洵音的话,可她不得不承认姜洵音的话有道理。她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最有可能被送去和亲的人就是她。她虽然仗着自己是嫡出公主的身份为虎作伥,可她不受父皇宠爱也是后宫心照不宣的。
心下紧张,姜洵芳就像没头的苍蝇,转身就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姜洵音看着还跪在那儿瑟瑟发抖的宫女们,冷声道:“留在这儿等着吃宵夜呢?”
宫女们闻言,一个个又一拜后匆忙去追姜洵芳。以姜洵芳霸道的性子,她们今儿肯定会被迁怒,心中叫苦,又有什么办法呢?
姜洵音有几分脱力,把姜洵芳的头饰、指甲套收拢起来,随意放在了桌上,随口道:“采薇,把这些都收起来。”
愣神的采薇还没从姜洵音刚刚堪称强盗的行为中回神,便听到姜洵音吩咐,迟疑看向了桌上华贵的首饰,弱弱道:“公主,这些物件不需要给六公主送回去吗?”
姜洵音睨了一眼桌上的首饰,不甚在乎道:“六公主身份高贵、母家富贵,总不会为了这么些寻常首饰专门上门讨要,她丢不起这个人。都收着,说不定日后另有用处,实在不行卖了也挺值钱的。”
她虽然没看过原主全部的记忆,可想想她外祖家被打了个“谋逆”的标签合族皆诛,她又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再加上这在华贵的大安后宫中堪称“家徒四壁”的宫殿,就已经给原主打了个“穷”的标签。
有钱能使鬼推磨,现代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来了异世他乡,人生地不熟,莫名其妙成了个和亲公主的她?还是多有些钱心中踏实。不就是抢了姜洵芳吗?就当是给自己的精神损失费和教育费了。
姜洵音叹口气,心中总有一股气憋屈得很。想支开采薇,遂对着她道:“去把粥再热热,本宫没吃饱呢。”
“啊?是!”采薇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下意识把那些珠宝头饰装进了梳妆台,微微福身,端着托盘往小厨房走去。走到门口时,她悄默默回头,看着姜洵音略显消瘦的身体。
她家公主今日画风怎么不太对呢?但是……超级霸气!看得她激动不已,仿佛心头有小鹿乱撞。
看采薇出了门,姜洵音缓缓走到了那梳妆台前,抚摸着铜镜。现代很多人认为铜镜中的影像模糊不清,却不知经过打磨和处理的铜镜可以清楚照出人的模样。
镜中的人儿同她的容貌很像,却又多了几分陌生,看得她眉眼间带上了几分哀戚。她自诩通透,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坦然接受穿越的事实。
她是姜洵音,却只是现代父母皆亡、亲缘寡薄的姜洵音,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坦然面对死亡的姜洵音。纵然穿越后能活下去,能变得更加年轻漂亮,也非她所愿。
就像秦瓀临死前对她的评价——“你比谁都看得透,所以比谁都更坦然、更冷静、更冷情。宁愿抱着自己残破的躯壳腐烂,也不愿做一朵牡丹,被人圈养着华贵。”
姜洵音低下头,手捂住了那张苍白的美人面,两行清泪从指缝下流出。
“公主?”采薇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话语中满满的担忧,将托盘放到一边儿,跪在了姜洵音身前,心疼拿手帕给她擦泪,“奴婢知道,您因为和亲的事儿心中不好受,可皇上已经下旨,如何能忤逆圣上?奴婢的命是公主给的,就算前路再艰难,也有奴婢陪着公主。纵然再苦,只要奴婢还活着,就不会让公主伤到分毫。”
姜洵音听着她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这个丫头也才十六岁,怕是心中惶恐无人能诉,偷偷哭了三天,才把眼睛哭得肿成了这样。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不是她心心念念要一生忠心的公主,不知道她要一世守护的公主或许在三天的昏迷之间就已经香消玉殒。
“本宫不会再想不开了。”姜洵音轻轻将采薇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日子是好是坏,都是人过出来的,本宫相信,咱们日后的日子总能苦尽甘来。”
“嗯。”采薇轻声应了一声,把头埋进了姜洵音的膝盖上抽泣着,仿佛要把这三天所有的无助发泄出来。清居宫本就形同冷宫,在圣旨下发后,公主昏迷着,宫内的太监、宫女就都想办法逃离,她分身乏术,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而今公主醒了,她的主心骨终于又立了起来。
姜洵音看了眼不远处有些昏黄暗淡的蜡烛,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采薇的头,无声安慰着她。
她倒不知自己如今的人生可算得上“身世浮沉雨打萍”,更不知未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