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与姒黎都不再亲切地喊他阿爹了。
而是如学堂中的其它学子那般,恭恭敬敬地唤他,先生。
敬畏,却疏离
容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姒荼,忽地笑了起来。俊朗的男人伸手覆面,一点点地剥下了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了真正属于他的,十几年如一日苍白秀雅的眉眼。
与此同时,姒荼也听见自己仿佛死寂了很久的那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一声快过一声,仿佛要跳出胸腔,让他喘不上气。
果然。
他听见自己喃喃道。
柳北如笑够了,才摇头叹息般地道:“你还是沉不住气。”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姒荼很冷静:“会客厅,我见你的第一眼。”
柳北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一刻,他将手一扬,那张在黑市上都有价无市的人皮面具就被其干脆利落地扔进了火盆里,被肆虐的火舌包裹吞噬。
他神色不变,指了指已经被焚烧殆尽的人皮面具,定定看着姒荼:“我教过你的”
“无用的东西,不必留着。”
姒荼安静看着那盆炭火,却忽然认真地问他:“所以我是有价值的东西,对吗?”
柳北如闻言,眉眼间的神色温和一片,看着他的眼神像极了一个温柔和蔼的慈父。
像是褒奖一个自己最满意的孩子那般,柳北如扬着唇角轻声开口:
“当然了,孩子,你是我打磨出来的,最满意的一把刀。”
在姒荼骤然变冷的视线下,他继续开口:
“当然,要是你再笨一点就好了。”
“我这次原是不打算与你相认的,借着养父故人的身份与你相见,也是很有用的方式。你是一个会心软的好孩子,届时我多提提过往,不是没有与你谈谈合作的机会。”
“还真是有点可惜。”他摇摇头,十分惋惜的样子。
姒荼缓慢地眨了眨眼,分析:“若我没猜错,你早就知道了山洞里兵器被发现的事,英雄大会的暗纹,石英山庄里那把剑,都是你提前设好的局,引着我来找你。”
“姒黎身边突然出现的左右护法,突然在魔教建立起来的势力,给我下的毒,都是你授意的,对吧?”
“一枕槐安,为的就是再次勾起我体内沉寂了几年的毒。魔教已经稳定,你不需要我再待在那里做一个毫无用处的教主了,而姒黎,比我更适合做一个好傀儡,你想扶持他上位,将已经成熟的魔教势力收归己用。”
“可惜,就连你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如此无用,根本担不起你的期待。”
他语气很淡,并不像是在问问题,而更像是在用旁观者的身份,诉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英雄大会你一直都在场,却对姒黎命悬一线置之不理,因为你笃定了我会出手。”
柳北如含笑不答。
“再往远一点回忆,先生,魔教当年的那场动乱,其实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对吧?”
说到这里,柳北如也终于有了反应,这些事情就如抽丝剥茧,但凡有了最重要的那条线,剩下的推理不过是水到渠成。
他自然对此毫不意外,轻叹一声后笑着点头应下:
“当年我原本没想要那么激进的,但是孩子,你怎么越长大就越不听话了呢?”
他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姒荼的面庞,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般责怪道:
“那么多次任务,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下留情放过了哪些人吗?你觉得他们罪不至死,他们却因为你的一时心慈手软,获得了更加痛苦的死法,真是可怜。”
姒荼:“你杀了他们。”
柳北如却没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道:“你越来越不听话,到后来,你还变本加厉,居然跟楼家的那个野小子混在了一处,连家都不想回了,真令养父生气。”
“不听话的孩子是得惩罚的,你阿娘不在了,只能由我来管教你了。”
“但养父很了解你,普通的惩罚对你来说是没有用的,”他状似责怪地看了姒荼一眼,感叹:“你这孩子,心气高,宁折不弯,养父为了让你成材可是废了好一番心思。”
“愧疚,自责,痛苦,才是改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