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雅从吧台拿了一个酒杯,推到关邺旁边。
关邺心领神会,拿起手边的威士忌,给越雅倒了一点点。
“为什么睡不着?你认床吗?”
关邺轻笑:“不会,在哪都能睡。”他曾经在炮火声不断的战事区里都能睡着。
“那是为什么?做噩梦了?”
关邺微微摇头,说:“不认床也没做噩梦,就是睡不着而已。”
“哦。”越雅浅酌一口酒,又喝了一大口。
她的手肘撑在吧台上,光洁的肩膀从毯子里露了出来,连带着锁骨和胸前的肌肤。
越雅仿佛无所知,放下酒杯,舔了舔唇,说:“我以前……有段时间失眠很严重,怎么样都睡不着,吃一片安眠药不够,吃两片。有次吃多了醒不过来,被舅舅发现,送到医院洗胃。”
她顿住,白皙的手指沿着杯口画了一个圈。
“在医院昏迷了一天,终于醒了。”越雅睫毛颤动,似乎陷入什么回忆中,“我至今记得,那是个早上,我的病床靠着窗,我睁开眼,周围很亮很亮,阳光的温度就像妈妈温暖的手,停留在我的额头。……我第一次,为我活着而庆幸。”
关邺目光变得深邃,声音也变得低沉:“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像是在跟越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越雅没说话,杯子里威士忌已经被她喝光,一股辛辣在口腔里发酵,舌尖渐渐感到一丝躁动。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醉了,明明没有喝多少。
越雅把杯子往前一推,打算起身离开,却看到关邺又给她倒了一点点。
她愣怔了一会儿,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又给她的杯子里倒酒,但她还是拿起酒杯,小小地喝了一口。
“我之前在非洲一个国家维和。”关邺突然开口。
越雅扭头看向他,眨眨眼,神情有点茫然。维和?那是干什么?
关邺见她可爱的表情,忍不住哼笑一声,说:“就是维护地区和平,阻止战争扩大。”
越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细微地“嗯”了一声。
“战争。太残酷了。”关邺深沉地感叹,语气里是切身的感触,仿佛看过太多的鲜血而产生一种沉重的悲悯。
“一个非洲的小男孩,早上还在跟你打招呼,晚上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你什么都做不了。”关邺紧紧皱着眉头说。
越雅感觉头越来越重,手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
“我有一个战友,不幸牺牲了。”关邺揉了揉太阳穴,有种无法忍受的头痛突然袭击了他。“就在我身边,被一颗流弹击穿了太阳穴。”
关邺的声音沙哑而粗砺,回忆这件事仿佛让他从地狱走过。
越雅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她看到关邺握住酒杯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
她忽然感觉有什么尖尖的东西刺了一下她的心,她松开一直抓着披肩毯子的手,绒毯落在地上。
她伸出手,覆着他的手背。
关邺低垂的视线,落在她细嫩的手上,顺着她的藕节似的手臂,看向越雅。
只见她的眼眸中带着醉酒的憨态,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悲伤,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