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庄就这几天已经瘦尖了下巴,方致远瞧着心疼,却也知道刘庄和刘阿么相依为命二十年自然感情深厚。他能做的就只有都照顾一下刘庄,把刘阿么身后事办的更好些了。其他的,只能靠时间来摸平刘庄心里的伤疤了。
当然,这些天村子里关于刘掌柜的消息流传的很快。有人叹息刘阿么去的早,没能和刘掌柜夫夫团圆。有人嗤笑,刘阿么这辈子有些不值得。还那刻薄的嫉妒的,想着刘阿么临老临老了,还做了回正房夫郎。
各自议论不一,方家人也听到一些传闻,刘庄变的越加的沉默。方致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刘掌柜来这儿开始,前程往事已经摆在众人面前了。
他们堵不住旁人的嘴,只能平复自己的心情,调整自己的心态。倒是刘掌柜不管旁人如何口舌,他都稳如泰山,不急不慌。时常拉着两个小的手,又呆呆的看着刘阿么的遗体。
第三天晚上,刘掌柜在灵堂突然变的话多了。拉着方致远说起话来:“方家小子,我和你相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待人处事却比我年轻的时候强上百倍,要是我年轻的时候有你一半果断和心思,现在的日子就不会过成这样。”
方致远不好发表什么,只好抬头望天,不作回答。刘掌柜也没要他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是个好的,阿庄跟了你,我放心了。我这一辈子糊涂了大半辈子,小的时候希望爹么重视自己,年轻的时候,希望自己能做过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老的时候才知道,我既不是好丈夫更不是好爹爹。糊涂啊,糊涂。”
“我这次来,已经把家产给拾掇好了。南货铺子给了大山一家,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能亏了他们。除了这些,刚刚回来的时候,我还趁着田地便宜买了二百亩地,给了刘家村三十亩,现在还剩下一百七十亩地。地契都在我带来的那几口箱子里。剩下的……”刘掌柜还没说完。
方致远听着刘掌柜像交代遗言似得,心中闪过不安忙打断道:“刘掌柜,你这是怎么了?我知道你伤心,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能够幸福。你就是做错了事情,可也没有一棍子打死的。现在,众人也都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要是在镇上住累了,回来带带两个小的也是行的。你别想不开,人活一世,总有一些坎,过了就好了。”
刘掌柜不提这个话题,只是笑笑说道:“我还是把话要给你说清楚,像我这把年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一蹬就走了,有些事情交代清楚了,我也能安心啊。你别瞎想了,我刚刚说到那儿了?哦,我还有三个铺子,一些存下的好东西都在那几口箱子里了。现银倒是不多,也就三千两了,这些东西,分成四份,你和阿庄一份,福生一份,福运两份。”
说完,没等方致远回话,刘掌柜就去了刘庄的边上。
细细的看了眼刘庄,刘掌柜叹了口气说道:“阿庄,你能喊我一声爷爷吗?”
刘庄心里翻滚万千,一想到自己阿么受的苦就不想说什么;可瞧着刘掌柜苍老的面容,和这几天的失魂落魄,他又不说不出直接拒接的话来。
刘掌柜看着沉默的刘庄半响,知道自己强求了,对着刘庄说道:“人老了,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我刚刚让你为难了。哎,我这辈子做了许多错事,懊悔之余更多的是伤感,人活一生,我到底图了什么?名声?钱财?亲人?恩情?好像都没有。”
刘掌柜背过身去,准备走了。刘庄想的他嬷嬷最后想过来和刘掌柜的那断对话,知道他嬷嬷念了刘掌柜一辈子,他爹爹从小就和他说刘掌柜的好,恐怕连刘掌柜自己也都是记着嬷嬷和爹爹的好的。
看着满脸灰白的刘掌柜,刘庄心软了软,脱口而出:“爷爷!”声音低不可闻,刘掌柜却还是听到了。刘庄是又懊恼自己的不争气,又气自己对不住嬷嬷,低下头再也不肯出声了。
刘掌柜却是眼含热泪,站在那儿,知道刘庄的脾气。刘掌柜也没回头,只是好不半天才平复了心情。心中想到:最后的愿望也了了,阿林,我来陪你吧。我们一起去见阿和,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好丈夫好爹爹,不会再让你们受半点委屈,半点苦。
第四天,一大早,众人来合棺,才发作刘掌柜并排躺在里面。方致远和刘庄听了赶来的时候,大伙已经叹过刘掌柜的鼻息了,确定已经死了。刘庄再也忍不住,泪水喷涌而出。他真的一个长辈也没了,没了嬷嬷,也没了…爷爷。
刘掌柜具体怎么死的没人知道,这个时候,大伙都去看方致远问他怎么办?刘阿么和刘掌柜是一道下葬,还是各自分开了下葬。
方致远和他舅舅商量之后,就让他和刘阿么合葬。分别了大半生,错了,悔了,别了,死了。刘掌柜总归是刘阿么的丈夫,是刘和的爹。在世时,天各一方,去世了,让他们一家团聚吧。
于是,棺木再停了三天,下葬在了刘家村祖坟,刘和的旁边。刘家村已经请了先生过来,就把刘发一家的屋子修了修做了私塾。当然,刘家族老和里正只是说刘掌柜发达之后不忘乡里,给族老置办了田亩请了先生办私塾。
这样一来,那些觉得刘掌柜没人情味的村民又都念起了刘掌柜的好,刘掌柜和刘阿么棺木停放在家了的那几天,来往的刘家村村民多了很多。一个个恨不得把知道的好话不要钱的往刘掌柜身上撒。
等下葬那天,刘阿么和刘和的牌位进了祠堂。因为有着私塾和祭田的事情,刘家村的村民倒是没反对。当然,刘府一家是半点没有再回刘家村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