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小说

第15章（第1页）

贝内特先生是非常尊重这位先生的，虽然他学的是文科，但对这位一生致力于科学研究的学者，他有着打从心底里油然而生的敬佩。虽然他对物理的了解只来自于高中课本和某些科学报道，但对于现在这个科学萌芽的时代，他的某些观点和视角是振聋发聩的。

亨利先生对交流的结果很满意，在没征得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就在朗伯恩住下了，还吩咐他的仆人回到别墅去取他的实验器材。贝内特先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坐在餐桌对面吃羊腿的亨利先生，还好贝内特太太去玛丽家照顾快生产的玛丽了，不然这两个人一定会产生激烈冲突。

仆人在第四天带着仪器回来了，一起到达的还有康斯坦丁卡文迪许公爵。仆人们不明白亨利先生到底想要做什么，基于不承担风险的原因通知了康斯坦丁他哥哥跑到他岳家去找麻烦了。康斯坦丁不得不紧赶慢赶地跑来救火。

出乎康斯坦丁的意料，他不近人情的哥哥居然和岳父相处得不错，呆在朗伯恩就像在自己的乡下别墅一样自在——贝内特先生警告所有仆人都离这位爵士远一点。

在观察了几天发现岳父没有被哥哥气死的危险，康斯坦丁又回了自己的公爵府。他实在是和那个不肯搭理他的哥哥没什么话讲，只要他没生命危险，也没发动恐怖袭击，他就不打算多做什么。

亨利先生在把贝内特先生关于现代物理学的全部知识榨干之后毫不留恋地带着自己的宝贝仪器离开了，连再见都没说，也没对私自把别人家的客房改成实验室这种“恶劣行径”进行什么解释和补偿。贝内特先生堪堪在贝内特太太回来之前把客房恢复原样，避免了姻亲成世仇的戏码。

贝内特先生没想到威廉爵士会比自己先离世，毕竟他比威廉爵士大了十几岁。可事情还是发生了。当拿到讣闻的时候，贝内特先生忽然不知道该如何作想。爵士死于一场海难，船只沉没无一生还。爵士的继承人——他的侄子继承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工厂、宅院和贵族头衔。这位新爵士表示还想要和贝内特先生的工厂继续保持合作关系，贝内特先生的经理全权代理签署了新的合同。

因为是海难死亡，爵士的葬礼上连尸体都没有，空棺里装着爵士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的用品。贝内特先生将手里的花扔在爵士的棺材上，看着土渐渐把棺材埋没，默默地和相处了十多年的情人说再见。他不能把心里的悲戚表达出来，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威廉爵士去世之后，贝内特先生的生活似乎一下子空旷了好多。他时常会望着窗外发呆，有时候会把玩抽屉里的一枚烟斗。贝内特先生不抽烟，但威廉爵士却无法戒掉。他试图让爵士戒烟，并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甚至还把这枚烟斗藏起来。结果，当爵士离世后，贝内特先生却开始偶尔抽烟。烟雾缭绕，似乎能看到那个笑得嚣张的男人正得意地望着他，触手可及。

每年爵士生日的那天，贝内特先生会去墓地，献上一束马蹄莲。这是爵士最喜欢的花。然后，他会去两个人时常光顾的那家伦敦的咖啡店喝一杯曼特宁，叫一客沙朗牛排，身上穿着爵士遗落在他那里的白衬衫。

没有爱人的日子漫长而平静。岁月静好，只是没有那个温暖的怀抱。女儿们和女婿夫妻和睦生儿育女，日子过得不错。外孙们都活泼可爱，并没有不成器到让人憎恨的败家子。而贝内特太太早在孙辈们的环绕下享受天伦，依然抱着少女般不切实际的幻想。

终于当贝内特先生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他把所有的财产都变现，给每个外孙女一笔丰厚的嫁妆，那些不是长子而没有继承权的小外孙们也分到了一大笔钱，仆人和经理、投资代理人都得到了一笔巨额的遣散费，最后，只留了十万英镑存在银行里作为贝内特太太今后的花用。

回光返照时，妻子、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们都赶到了朗伯恩，围在他的床前，见他最后一面。他在妻子的帮助下穿上那件一年只穿一次的白衬衫，套上笔挺的正装，那枚不离身的烟斗在就被他放进墨玉扳指里了。在自己的大床上躺下，最后看一遍，那一张张熟悉的亲人的脸庞，贝内特先生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压抑的哭声无法阻止他的身体慢慢变凉，却至少证明贝内特先生曾经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更是一个好祖父。

贝内特先生本以为死亡是一片混沌的沉寂，可当他困难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医院的天花板。护士看到他醒来很快过来察看，并告诉他车祸之后的手术很成功，他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了，醒来就没问题了。

茫然四顾，不知道那几十年是不是一场梦。

隔壁床住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眼角膜手术，不能视物。她的好朋友来陪伴她，正在捧着一本书读给她听。

“第二天，柯林斯太太与玛丽亚进村去办事，伊丽莎白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给简写信听到门边铃响，她突然感到一惊，知道来了客人但是没有听到马车声，心想可能会是凯瑟琳夫人她只恐凯瑟琳夫人问些不三不四的话，正好把只写了一半的信收起，门一开，怎么也没料到进来的却是达西先生……”

贝内特先生顾不得房间还有其他人，慌忙在墨玉扳指里寻找，当看到那枚烟斗静静地躺在戒指里时，他忽然泪流满面。

☆、番外

几百年后的伦敦当得起一句物是人非。